末世:漫漫回家路第180章 鱼龙混杂的军营
李寄秋在基地内已度过了半个月无所事事的时光。玲云筱每天都要去医院工作,而他自己则主要专注于身体锻炼,并借此机会漫步于宿舍区每一个能去的角落,细细观察着这座营区的每一处细节。 刚开始李寄秋还觉得很拘谨,担心自己是整个基地里唯一的“闲散人员”,除了打饭外平时甚至都不下楼。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一片宿舍区中几乎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每天不是在扎堆聊天就是聚众打牌。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李寄秋鼓起勇气,主动加入他们的行列,一番打听之下才得知,这片宿舍区原来是各级官员与军官家属的聚居地。能够入住五层宿舍楼的,往往是高官显贵的旁系亲属,享受着较为优渥的待遇;而居住在外部简易彩钢房的家庭,则因为亲人官阶或军衔相对较低,条件自然也不及前者。 这些家属几乎不参与任何生产或巡防活动,其中一部分人被安排到了工作轻松且待遇优渥的岗位上,过着相对悠闲的生活;而另一部分人,则像现在所见的这样,整日聚在一起闲聊或打牌,享受着世界末日中的闲暇时光。 至于那些大官们,他们本人并不居住在这片宿舍区,而是与各自的直系亲属一同,居住在那栋被高墙隔开的宿舍楼中,那里被人们称为一号楼。这些官员们深居简出,平日里几乎不踏出宿舍楼半步,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人们才能在彩钢房二楼远远望见他们在楼下进行简单的运动。 而李寄秋看到的那密密麻麻的帐篷区,则是普通平民的栖身之所。被军队带回来的平民大多都是孤身一人,只有少部分人拖家带口,这些人只能挤在那一片小小的运动场里勉强生活。日常生活的资源,如水与电,均受到严格的限时限量供应,生活条件颇为艰辛。 李寄秋的推测也完全正确,那天他看到的所谓军队训练其实不是军队,而是军队挑选出来的平民所组成的民兵。 名义上,民兵主要负责基地的防御工作,但实际上,他们几乎承担了军队的所有职责。不过,成为民兵后,他们的待遇确实得到了显着改善,相比之下,如果不加入民兵,那就只能去田里种地和工地打灰了。 普通幸存者和民兵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因为他们本质上同属一类人。然而,官员及其亲属与幸存者民兵之间的隔阂却异常深重,几乎达到了无法逾越的地步。双方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前者更是从不踏出他们的营地半步。 至于生活水平,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堪称天壤之别。李寄秋所居住的彩钢房就有全天供水供电,虽然时不时会停电停水,但基本不影响生活。食堂的主食以多数杂粮掺少量细粮为主,佐以土豆、胡萝卜、空心菜和苋菜等高产蔬菜,每人每天还有一只鸡蛋。 而一号楼的具体生活标准就无人得知了,外界只能捕风捉影,传些半真半假的谣言。传闻中,那里的人享用着鸡鸭鱼肉、精米精面,全天候的热水与电力供应不间断,甚至还有大厨为他们烹饪灾前才有的各式珍馐美味。 在这块仅有两平方公里的狭小军事基地上,阶级分化却异常鲜明。 李寄秋虽然很想深入到普通幸存者之间了解具体情况,但他的身份显然还不够高,无论如何费尽口舌,营地的卫兵始终不为所动,坚决不放他出去。 无奈之下,李寄秋只能退而求其次。他整日站在彩钢房的二楼,借助望远镜,将视线投向远方那片幸存者营地默默观察。 绝大多数时候,那里都是一片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景象,时间好像都定格了。难民们机械地吃饭,睡觉,劳作,彼此之间连争执都显得格外稀少。整个营区仿佛一位步入暮年的老者,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压抑。 然而,李寄秋深知这仅是表象。他能察觉到,在那片看似一潭死水的难民营地之下,实则暗流涌动,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毕竟,那些幸存者的眼神,和沣城街头那些普通百姓实在太像了,除了麻木和绝望,还有深深的仇恨。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难民营地并非一直都是这样。 在半个多月的观察里,李寄秋发现那个接待他们的女军官秋凌经常会去难民营地。有时是去送些东西给孤寡者,有时只是单纯地去看看。她毫不介意自己那身整洁漂亮的军装被弄脏,随意地坐在简陋甚至肮脏的地面上,因为那里几乎找不到多余的凳子。 秋凌的到来,总能给那片沉寂的营地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幸存者们对她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与欢迎。每当她现身,人们便迅速围拢上去,至于他们聊了什么,李寄秋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在与秋凌交谈时,大多数幸存者脸上的表情都明显放松了许多,愁容之中不时绽放出久违的笑容。 大约三天前的一个清晨,秋凌独自抱着几件衣物走入了难民营地,她的目的地是一顶略显破旧的帐篷,并与帐篷的主人——一个中年妇女说了什么。还没说几句,中年妇女的情绪突然失控,她猛地一把夺过秋凌手中的衣服,紧紧抱在怀里,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嚎啕大哭起来。 在哭嚎了一阵之后,中年妇女的情绪似乎达到了顶点,她突然冲上前,给了秋凌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巴掌力道之大,让秋凌措手不及,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在地。 中年妇女很快就被围观的其他人拉开并按倒。而秋凌非但没有动怒,反倒对着中年妇女连鞠了三个躬,并让其他幸存者放开了她。 随后,秋凌不顾地面的泥泞,直接并肩坐在中年妇女的身旁。她拉起对方的手,说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话。 秋凌的言行举止让李寄秋深感意外。他也曾目睹军官或官员探访难民营地的场景,但那些人物往往前呼后拥,至少有两位、多则七八位背着步枪的卫兵与之随行,没人会像秋凌这样每次都是单独前来。 而且,那些官员虽然表面上显得和蔼可亲,实则态度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傲慢。他们不会坐在任何地方,连手都不愿触碰营地中的任何物品,更不用说与难民们握手了。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官员们造访难民营地的次数寥寥无几,细数之下不过三次而已。而秋凌则截然不同,她几乎天天都去,每次都会送一点东西给难民们,从数量上看大概并非公家所赠,而是她自己积攒下来的。 原本,李寄秋对秋凌没收他手枪的行为心怀怨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深入的观察,这份埋怨之情逐渐淡化了许多。 至少从实际行动上来说,秋凌是个好人。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将错落有致的森林披上了一袭绚烂的暗金色外衣。此时,玲云筱自医院的方向走来,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对着站在彩钢房二楼的李寄秋用力挥了挥手。 两人走进屋子,早七晚七的高强度工作并没有让玲云筱显得很疲惫,反而更加精神焕发,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有惊喜!院长额外奖励了我这个!!” 玲云筱边说着,边从包里取出一个罐头,“这是平洲的番茄鲭鱼罐头,好东西哦。” 李寄秋拉开“隔断”——所谓的隔断也就是在墙上钉钉子,挂上一面布帘,把二人的床分隔开来。然后,他搬出折叠桌放在小屋正中间,把之前就打好的饭菜摆在桌上,又顺手接过罐头用力拉开。 浓郁的酸甜味瞬间充盈整间小屋,让人不由得口舌生津。 “怎么样,闻起来不错吧?”玲云筱注意到了李寄秋那眼睛一亮的样子,笑着搬来凳子坐在桌前开始吃饭,“你的家乡有没有这样的罐头?” “不晓得,我很少吃罐头。”李寄秋夹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紧实而又不失细腻的鱼肉搭配酸甜适中的番茄酱汁,使得口感和味道更上一层楼,“应该说,我们那里很少有人吃罐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比较出名的,大概只有黄桃罐头了。” “不吃罐头为什么?这边吃罐头还是挺常见的。”玲云筱虽然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把疑问甩到了脑后转而聊起另一话题,“那个叫秋凌的军官今天又去医院了,还带着两个在工地上受伤的工人。” “她的岗位变动还挺频繁的。”李寄秋又夹了块番茄,然后就把罐头推到了玲云筱面前,“我们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她不是说自己是什么搜查科的负责人吗?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变成包工头了?” “你也吃嘛,推给我干什么”玲云筱嘴里塞满了食物,腮帮子鼓得活像只仓鼠,她用筷子抵着罐头,试图将它推回桌中央。 “我尝一点就够了。”李寄秋拿起罐头往自己的高粱饭里倒了些汤汁,随后直接把罐头放到玲云筱饭碗旁边,“你工作那么辛苦,理应多吃点。” “行吧。”玲云筱也没再推脱,大口大口地吃起鱼肉来,“对了,刚刚说到那个秋凌又去当包工头了。我听医院里那些关系户说,秋凌总是会被排挤,所以工作才很不稳定。” “为什么要排挤她?”李寄秋脑海中浮现出秋凌和幸存者们打成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子,“我觉得她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啊?” 玲云筱轻抿嘴唇,眉头微蹙道,“她是不是好人,我也拿不准但至少她会平等地看待所有人。那些受伤的工人,不管身上有多脏有多臭,她都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还经常来医院探望那些伤员。应该是个好人吧?” 注意到李寄秋脸上那抹“你这话说得可有点自相矛盾”的表情,玲云筱连忙解释道,“我知道我的话听起来有些混乱,但秋凌给我的感觉确实复杂。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在医院工作时,还听到了别的传闻。上面有些官员害怕秋凌会聚集起一股自己的势力,所以才频繁地调动她的岗位,目的就是要打散她可能形成的稳固团队。这样一来,她的岗位就距离军队实际指挥权越来越远,直到现在变成了包工头。” 玲云筱夹起一块鱼肉放到李寄秋碗里,继续说道,“这个基地里汇聚了来自周围好几个县市的政府官员,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官员之间、官员们和军队之间私底下一直在争抢权力,都想要掌控这座基地的最高指挥权。” “真的服了,什么时候了,还在忙着争权夺利?”李寄秋冷笑着摇摇头,“官瘾未免也太大了些。” “反正跟我们没关系。”玲云筱边说边往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罐头盒里倒了点水,将残留的汤汁与热水混合均匀,随后将这份“特别调料”浇在高粱饭上做了个极简版汤泡饭,“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李寄秋笑着打趣道,“呵呵你这话说得好像在立fg。” 玲云筱一愣,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了一遍,“立弗拉格?什么意思?是你家乡的话吗?教教我!” “是一种调侃的说法,意思大概就是”李寄秋思考了半天才想清楚该怎么解释。有些常用的网络词汇,在解释时反而需要一番斟酌,“你设定了一个目标,并且非常自信地认为能够实现它,但往往不久之后,就会因为各种突如其来的原因而导致计划落空。” “噢”玲云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们没那么倒霉吧?对了,我刚刚这句话是不是也算在立fg?” “还真是。”李寄秋失笑道,“没关系,没有那么夸张。” 一星期后,玲云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