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沉书第216章 吴楚东南坼（八）
孙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黄元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竟然要放他离开。他虽然骄傲，可也不想身死。 于是孙策朗声问道：“我如何可信你？” 黄元笑道：“我知道你为何不信我。当日咱们在皖县约定，我放了孙权，你放我离开。可是事后你竟然让周瑜水军追击我等，可谓是背信弃义，人神共愤。你行事不义，自然便不放心旁人。可是我与你不同，我黄元出身江夏黄氏，孝义名着天下，难道会因为你孙策一人而损了家族名声。” 孙策一时语塞。 当日之事，与他无关，乃是周瑜自作主张。周瑜认为，黄元对于他们攻略荆州，威胁太大，须当除之，所以才追击黄元，根本没有和孙策商量。 可孙策作为主帅，这个锅自然要背。 孙策瞪了黄元许久，到底没法辩白。 黄元又喊道：“孙策，我就在这看着你，你自去江北岸，我若背信击你，便是‘小婢’养的。也希望你能守信，立刻撤兵，否则，你孙伯符就是‘小婢’养的。” 孙策这才放心，带着一众残兵，乘坐小船，向北岸而去。 黄元果然信守承诺，目送他们离开。 这时刘晔说道：“明公，孙策乃一时枭雄，此时让他走脱，无异于放虎归山，将来必成大患啊。” 黄元笑道：“子扬觉得，我今日是霸王在鸿门宴放高皇帝，蠢猪般的仁义？” 刘晔也不说话，可内心的想法，却是难以掩饰。 “子扬，今日杀了孙策，于我有何好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是内忧外患，我在作唐便越是岿然不动。若外患尽除，下一个灭亡的，就是我。” 对于黄元来说，孙策势力的威胁在，黄祖就会跟他站到一起，刘表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 而杀了孙策，江东四郡，也不会有一寸土地落到黄元头上，反而跟孙氏结下死仇。 损人又损己，除非脑残，黄元如何会做。 孙策虽然形势危急，但黄元想杀了他也并不容易。孙策背靠汉水，身后大军随时会来支援，实在不行，他也能泅渡逃脱。 此时放孙策走，乃是惠而不费之事，白白落个饶孙策一命的人情。 孙策过汉水之后没多久，吴军的鸣金之声便响起，部队也开始后撤。 孙策这个人，还真有些像项羽。不仅仅是勇武，还有行事风格，自信又自负，他素来的骄傲让他做不出背信之事。 于是孙策下令退兵。 此时经过吴军持续不断地攻击，黄祖的阵型早已溃败，他只得缩在营中，苟延残喘。因此周瑜听得此事，颇为吃惊，连忙来见孙策。 “伯符，再有半个时辰，便可斩杀黄祖，如何能够轻退？” 孙策道：“我在汉水南岸，兵马俱丧，黄元放我回来，条件是放了一众俘虏，退出江夏。” “此时若退，便功亏一篑。伯符，决不能退。我军水师实力，要在作唐水师之上，哪怕丢了汉水南岸，有汉水相阻，亦足以支撑到攻破夏口。” 孙策面露犹豫，最后还是咬着牙说道：“退兵。我孙策纵横南国，今日败了，来日打回来便是，不能让人说我，背信弃义。” “伯符！” “公瑾，我让你退兵！” 孙策几乎是用尽力气才吼出来。 周瑜知道，孙策是牛角尖犯了。可是此时此刻，战场之上，他也不能公然违背孙策的命令，只得无奈地下令撤退。 望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夏口城，周瑜不禁喟然长叹。这一次是破城的最好机会，今日既退，不知何时，才能攻破夏口。 激战一夜的吴军很快撤离了夏口，回到长江南岸。 黄元站在江边，目送孙策的离开。 此番大战，黄元在诸多先手的情况下，其实也没有占得多大便宜，仅仅击破了孙策的本部人马。不得不说，孙策真是一个劲敌啊。 黄元甚至怀疑，孙策若是在武帝之时，是不是又是卫霍一般的人物。 刘晔走到黄元身边说道：“以孙策之勇，不出两年，便会去而复返。若是黄祖聪明，这个时候，就该弃了江夏太守的职务，否则怕是难以善终。” “子扬，比死更可怕的，是大权旁落。” 大战之后的汉江两岸，满是血腥之味，哀鸿遍野。黄元坐在江边，吹了半夜的江风，直到次日天明。 大军驻扎在刘虎旧营，天明之后，还聚拢了一些溃败的荆州军。 此战孙策是来复仇的，所以手段极其狠辣，几乎是以屠杀的方式诛杀溃兵。历史上沙羡一战，吴军斩杀两万余级，跳水溺死者达一万余人，而且没有俘虏，也没有虏获百姓，跟孙策喜欢掳人的风格完全不同，后人甚至怀疑孙策应该在此战中屠城了。 不过黄元还是派人前往孙策营中，要回可能存在的降兵。 到了辰时，劫后余生的黄祖渡水前来。见到黄元，黄祖眼眶便红了，拉着黄元，几乎要落泪。 “子贞，患难见真情，若非有你，我几命丧。” 黄元倒是很客气，并不以恩人自居，笑着说道：“黄公，你这么说，我反倒要汗颜。因为要迂回到夏口后面，还要冲破吴军的堵截，所以我到了傍晚，才赶到战场，差点让夏口失守，你可莫要怨我。” “子贞，你真乃仁义之人。” 黄祖拉着黄元，就要前往夏口，设宴款待。 黄祖也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黄元如此拼命帮他，他肯定得给对方好处，否则如何指望黄元下次再来。 孙策此番未克夏口，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今后黄祖还得用黄元。 于是黄祖赠给黄元大小战船百艘。 江夏地处江泽汇聚之处，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船只。 除了船只，黄祖还送给黄元财货数十车，铜万斤，其他物品无数。江夏为南国枢纽之处，境内又多铜山，富庶的很。 黄元此行赚得盆满钵满，也是赞叹黄祖这个人大气不吝啬，值得深交。 双方宾客尽欢，几乎要结成战略同盟，若非二人同姓，黄祖就要将女儿嫁给黄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