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文明第71章 腐烂或者燃烧
无论之前面对怎么样的敌人,都没有眼前的女人带给南阳的压力更夸张。 明明能感知到恐怖的破坏力,却只是一动不动地在那端详着两人,仿佛漩涡般深不可见。 骗鬼的吧,那真的是个人吗?身体里装了那么庞大的能量,正常人早就原地炸了吧。 南阳沉默着,只有搀扶着王凉的手在无声颤栗。 另一只手搭了上来,伤痕累累的纤细手臂拉着南阳,无言中,告诉他他不只一个人。 王凉挤出一个惨淡的笑脸,从南阳身旁挣脱,孤身向前。 双月之主百无聊赖地敲着权杖,玩味地欣赏着这一幕闹剧般的诀别,“想好遗言了么?” 从口鼻吐出一簇黑烟,仿佛灵魂的重量丢失了一克,连同困倦和疲软都化作轻盈的云烟。 “嗯啊,当然,”王凉爽朗地笑了起来。 王凉一握拳头,血肉迸射出黄金的光亮,将躯壳转化成精纯的火元素。 点燃自我,烧却污浊,焚尽灵魂。 生命的时钟开始了鸣奏。 天灾的力量随着风暴一同崩溃,肆意地将四周一切泯灭。 南阳扑入白光中,操持长枪跃向双月之主。 押注吧,走投无路的赌徒。 不断攥取雷霆获得免疫能力, 他赌自己在被雷光撕碎之前,对暴君威能的耐受性足够豁免致命的伤害。 毁灭和抵抗在同步攀升,犹如死亡转盘在旋转。 火焰在他手中高涨到无限的炽热,南阳来到了双月之主面前,近在咫尺地挥动了长枪。 他赌赢了。 他活到了审判双月之主的那刻,残缺的意志推动着他发动最后一击。 。 他, 他还能战斗! 没错! 只要, 只要…… 他, 他死了。 佛尔思伫立在原处,他的残骸寂静无声的僵化,如同某座充斥着悲剧艺术的雕塑。 巨兽的头颅低垂,两者的身上的弹孔疮痍满目,不断跳动的如同音符的灵力使得它无法从伤势中恢复。 两者都失去的生命,在这场乐曲的最后。 这首安魂的弥撒、送葬的欢歌。 身着长袍的男人放下肩上的提琴,向着无人之处敬礼。 他戴着一副面具,纯白质朴甚至有一丝粗糙的面具,上面并未勾勒出任何的表情,俨然就是先前佛尔思拿出的那副。 灾厄的乐师,慕光的诗人。 吟游诗人·丑角。 致以问候。 “哈哈。” 他不禁发笑,对着眼前长着龙角的男人,没人知道两人何时出现在此处,又或者从未存在于此。 无数的裂缝围绕着他们,空间无限的接近崩断,又有着无形的力量将其束缚,两股扭曲现实的干涉力相互抗衡。 不容许他人插手,不接受旁人的干涉,将现实之外的力量摒除到属于它的地方去。 谱写歌谣,编织故事,让世间的一切都按既定的剧本上演。 曾名为佛尔思的琴师风趣地发问:“这样的结局,你满意了么?” 龙裔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琴师,那身为丑角的本质不留丝毫的遮掩。 他无法理解,这位存在所做的一切。 明明挣脱了肉体凡胎,却还造出一副玩具,甚至不惜呕心沥血去引导木偶奔向终结。 佛尔思并没有撒谎,他确实亲眼见证的英雄的牺牲。 也因此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一行为,不惜亲身涉险,去跟随甘愿自我牺牲的“英雄”,他无比陶醉于那生命最后一瞬绽放的火花,一次又一次,甚至他可以在必要的时刻,让“自己”也成为英雄,这一神圣的行为不容亵渎。 他所言所做都是最真实的欲求,只不过有一点他隐瞒了下来。 英雄的牺牲并未换来他的幸存,徒劳的燃烧没能将其拯救。 在一切都化作灰烬之后,他的灵魂拥抱了崇高的丑角,成瘾般地爱慕着“英雄”的殉道。 龙裔一言不发,琴师于是讥笑出声:“真是丑陋啊。” 他说:“你将自己肢解、切片,你令自己的血流入大地,让沾染了你气息的生灵都化作你的仆从、子嗣,希图在名为自我的「族群」中得到不朽,可你看看你,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龙门十二将之一的龙裔并没回答,两尊雕塑在龙裔和琴师面前崩塌,最后仅剩无机质的粉末。 于是,寄生于血脉中苟活的龙裔也开始消失,去往其他“子嗣”的位置。 他清楚有这位琴师的阻挠,他一时片刻还无法接住那些龙骸降临后,便不再做任何无谓的尝试。 一串掌声突兀的响起,第三者闯入了这片现实之外的领域。 “精彩,精彩,值得收获雷鸣般的掌声,如若你的舞台,最后不是永远空无一人。” 同样戴着面具的男人出现,琴师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可是故事的结局,不都是皆大欢喜的地狱团聚么?愚世。” 琴师回敬着这位特殊的个体、最初的丑角,名为「愚世」的男人,对方那真神的气息不加丝毫收敛,“你想动手,咱们不是不提倡自相残杀吗?” 但似乎很有趣,来嘛来嘛! 「愚世」似乎有些遗憾的回答:“很抱歉这不是个很好的时机,只是刚才处理了些麻烦的东西,有点收不住气息,不过话说回来哪有老板在加班加点的工作,员工却在度假旅游的道理,我招呼你做的事你完全忘了么?” 琴师敲了敲脑袋,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这不是给自己加了认知干涉吗,那重不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记得,这不是有老板你亲力亲为把事全办妥了么?” “哈哈!小心我把你除名哦,小子,给我滚回来干活!” “好耶,赞美故事!圣哉吾主!” 琴师不着边际地赞颂,为这段吟游诗人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可是啊,偏偏,不该如此。 不知从何处传来哨声,悠远而轻扬,仿佛在无时无刻呼唤着某物。 琴师记得,琴师听过,在那树海间,在那旷野上,他遍历的土地传来呼唤。 恍惚间,有一滴清泪从面具上滑落。 面具上一成不变的容颜让人时常忽视那真实,直到那不属于小丑的真情流露也无人相信。 “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愚世」没有回答,祂罕见的沉默了下来。 琴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样的结局,似乎他早就预见过自己永远停在某一次远行中,那不会是任何一次出彩的演出。 “这样也好,老板,看来我要下班了。” 我们时常远涉千里,去往异国他乡,但我们那不愿面对的过去,终会追上试图逃避的我们。 琴师突兀地立在原地,面具碎裂,他化作了闪光的碎屑,作为佛尔思消失在世间。 南希放下嘴边的长笛,吹口处早已锈迹斑斑,那是佛尔思遗留在车上的乐器。 或许只是巧之又巧地吹出了这段音乐,又或者是那血脉在冥冥中应和。 无须谱写多动听的曲谱,南希只是寄希望于这思绪能够传出,任凭笛声飘向无限远处。 有风吹起来了。 · 他看见了他人的燃烧,最后没能救下任何人。 他想要改变这个结局,但他无能为力,现实的故事不尽然美满如意。 “他还有呼吸!把他带上!” 南阳从漆黑中睁开一道缝隙,明灭的视线艰难地认清周围。 南希拉起了倒地不起的他,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地上躺了多久。 “它们围上来了,挡住它们。” “突围,从那边冲出去,我们出城!” 单薄的身影站在最前方,少女的呐喊震慑人心。 那是…… 光? 越来越多的人聚到南希身边,她将弱小者团结到了一块。 拯救她能拯救的,改变她要改变的。 正如她所想,正如他所说。 做你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