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焚神第362章 军令如山
两日后，北漠南部边缘。 风沙中，一支超能者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行着。 正是那支从炎炉尸城战场撤回的炽龙军。 总指挥官摩河苏纳银发如瀑，长身立于鼋鲲之上。他身披风衣，手上拿着一张白色绢帕捂住口鼻，不时咳嗽着。 之前他硬闯入一群超凡者与将级尸官之间的战局中，因此受了不轻的伤。 心腹赵峰恭敬地立于其身后，眼神里透着刻意的关切。 “大人你可要保重身体啊。如今北漠之战虽然结束了，可我听说其他战区的局势很不乐观。尤其是星龙堡那边，据说羽族的反抗很是激烈。目前已经损失了两具超大型战争机甲，可依旧没能攻破堡垒防御，更别说取得源核碎片了。” “你是说就连超大型战争机甲都损失了两具吗？”摩河苏纳闻言眉头一皱。 “是的，今早刚刚传来的战报。听下面人说，监军巴特得知后大发雷霆，已经提前动身赶往中心城了。” “嗯，他着急也是应该的。除了末日堡垒外，那超大型战争机甲称得上是旧日帝国最为厉害的武器之一，整个昼大陆上一共也只有十二具。其威力你也看到了，不考虑能量消耗的前提下，甚至能媲美超圣者的一击。说它们是总统府的底牌也不为过。如今星龙堡还没有攻下，就损失掉了两具，看来我们那位缔世大总统得肉疼好一阵子了。” 说到这里摩河苏纳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我们新圣门派往星龙战区的人是谁来着？我有点不记得了。” “星龙战区的领队是监察院的侍罗天大人，副领队好像是试剂院的三星门使史厄。” “哦，是他们。瞧我怎么给忘了。” “大人日理万机，不记得这些琐事也正常。但我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因为摩河大人你在北漠战区的出色表现，回去后改派你去往其他战区呢？”赵峰压低声音道。 “这个不好说。如今虽说名义上我们还是新圣门的门徒，可实际上的人事调动权利却全都收归了总统府……” “那大人还是要尽快恢复身体，早有打算才行啊。”赵峰一脸担忧道。 摩河苏纳斜眼瞄了对方一眼，笑了笑道：“赵峰啊，你我认识有十五年了吧。” “十五年零四个月。”赵峰微微一屈身，态度恭谨。 “大家都是从总统府出来的人，也同为大总统做事。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这么拘谨。况且这些年你的忠心，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摩河苏纳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颇为随意道。 “摩河大人你是千年难遇的盖世人物，注定将成就伟业。赵峰对您一直是高山仰止，心中誓死追随。”赵峰有些诚惶诚恐道，看不出一丁点之前在陨石空间里舍我其谁的傲气。 “你也不必过谦，你的天赋我是知道的……” 摩河苏纳说着，突然从指间的祖母绿戒指中拿出一副寒光凌人，厚重精美的青色铠甲递给赵峰。 “这是我从一名大校尸官身上扒下来的铠甲。不得不说尸族的炼器水平独树一帜，竟然能将大量的陨石青晶入器，就连我凝出的白骨爪也难以破开，单论防御力的话比一般的精品灾级咒铠还要强得多……这件东西送给你了。” “多谢大人。”赵峰连忙躬身接过。 那青色铠甲看似不大，但入手却极沉，更有一股冰冷寒意从中传出。不愧是媲美十阶超能的大校尸官之物，果然是个宝贝。 摩河苏纳面带微笑，摆了摆手，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对了，我不是让你去监视68号金台的圣门徒，那个叫木野的家伙吗，可有什么发现？” 一听对方提到木野，赵峰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色，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接着他就将一路跟踪对方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摩河苏纳听： 从木野反杀天煞小少爷盖兹四人，到后来为救火武苏美沙力斩中校尸官。 再到最后为躲避百冥门耶莫赫的追杀而意外误入陨石空间…… 全部一件不漏，尽数告知。 当然凡有涉及到青瞳神之卵，以及最后他二人之间交手的事全都只字未提。 “哦？你们竟然误打误撞进入了陨石形成的次维空间！那你可有看见浑身长满触手大眼珠子的肉瘤？” “没有，我只是看到了许多绝迹的异兽异虫……说起来那次维空间里面的纯净咒能量很高，浓度是外界的几十倍。如果不是后面莫名出现了坍塌，我还真不想出来呢。” 赵峰故作憨厚，岔开话题道。他心知对方所指是神之卵，但此刻也只能佯装不知。 “嗯，原来是临近坍塌的空间，难怪了……不过你进化至五阶，还能全身而退就知足吧。想当初我与作霏也是意外进入了陨石空间，不仅实力大涨，还从中发现了大量的陨石银晶……不过有道是福祸相倚，如果没有那场奇遇，可能我与作霏如今会过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吧！” 摩河苏纳说到这里，似想起了不愉快的往事，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赵峰垂首不敢接话，他对于当年摩河苏纳与楚作霏之间发生的事略有耳闻。 “据你的观察，你觉得木野那小子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摩河苏纳又再次询问道。 “这个不太好说……”赵峰戳了戳手。 “我要你说，而且要说实话！”摩河苏纳沉声道。 赵峰并不清楚摩河苏纳对木野的态度，心中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如实陈述。 “从出发后我就按照你的要求暗中对木野进行跟踪。通过这期间对此人的观察……我觉得这人身上一定藏有不少秘密。而且他性格坚韧，论心性，手段，进化潜力都是一等一的，除摩河大人你以外，他是我见过最有可能成就超凡之姿的人。” 摩河苏纳闻言，眉头一挑：“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是的。这就是我对此人的真实评价，可不敢相瞒于大人你。因为无论是天煞门的盖兹还是百冥门的耶莫赫，其进化品阶都远胜于彼时的木野，可最后呢却是他活了下来。而这绝不是仅仅是用运气好就能解释的。” “那你认为，是否应该将此人招纳至我的麾下？” “这是大人所该考虑的决策，赵峰可不敢多嘴。” “让你说就直说，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摩河苏纳面色不悦道。 “这个嘛……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尽早将此人杀死，否则必然养虎为患。”赵峰低着头，一字一句道，语气少有的凌厉！ 摩河苏纳闻言神情颇为意外，扭头看向对方。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 …… 就在二人说话间，前方的风沙渐小。 一片废弃的旧日城市缓缓映入众人眼帘。 不多时摩河苏纳就率领着炽龙大军浩浩荡荡，回到了出发时的原点。 ——那座由数万钢筋交错缠绕，远看像是巨鸟巢穴的旧日体育馆。 当他带着队伍空降旧日体育馆时，下方已然有人早早等候在了场馆里。 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另一波由泰宇拔与盖司所率领，前去攻打尸族集市的那一部分炽龙军。 但见人群中，一位身负四翼铁羽，面容桀骜的高大青年仰着头，目光炯炯地扫视着来人。 此人正是那位天煞门的大少爷，盖司。 不久前，其亲弟弟盖兹在尸族兵工厂区域被人所杀，而他认定凶手有很大概率藏在炽龙军内部，就在眼前这群从炎炉尸城撤回的队伍里。 眼下虽说仅时隔了半月，但相比于上次出发时，摩河苏纳所率领的队伍，人数少了一大半。而这还是多亏了超圣者瀛川现身，令战争早早结束所致。 否则……恐怕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反观泰宇拔所率领的炽龙军，不但人数上并未有所减少，放眼望去整个队伍中就连伤员也不多见。 果然与战前众人的预料一致，相比于兵工厂，进攻尸族集市可以说是没有丝毫难度。 当看到进攻尸族兵工厂一方的队伍损失惨重，尤其是发现总指挥官摩河苏纳受了重伤，泰宇拔与盖司二人不由得私下交换了一个眼色，嘴角均是不约而同的上扬了起来。 很快，众人落定，列队站好。 当摩河苏纳驾驭着巨兽鼋鲲，缓缓出现在前方半空时，泰宇拔，盖司，夏如歌等三位领队已经早早地恭候在旁了。 从半空中望去，尽管没有明确指令，但下方的队伍却不经意间，自动分作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一方衣衫多有破烂，但个个神情凌厉，浑身透着肃杀之气，就连站在队伍末端的超体者也不例外。 一方则还是与之前一样，如同散沙。 或许这就是有无经历过真正战争洗礼的区别吧。 此刻摩河苏纳长身立于鼋鲲头顶，目光冷冷扫过整个场馆。如今他以绢帕捂面，脸色苍白，任谁都能看出这位总指挥官负伤不轻。 “诸位……” 随着摩河苏纳一开口，原本窃窃私语的场馆骤然变得安静无比，噤若寒蝉。 毕竟地上风干的血肉还赫然摆在所有人面前。那些可都是此前被摩河苏纳当众拍死之人的尸骸！ “诸位，如今北漠战事已了，明日过后我们北漠炽龙军也会暂时解散，以后是否还有机会一道并肩作战，就要看总统府接下来的动员令了。不过……至少今日我们的身份依旧是北漠战区炽龙军，因此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说到这里，摩河苏纳朝身后的赵峰点了点头。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手中拿着的正是监军巴特离开前特意留下的信息记录仪。 随着球形仪器开启，一道巨大的虚拟屏幕投射出现在体育馆上空。 正是那份杀敌积分榜！ 此时榜单上已有不少区域呈现暗灰色！ 那些都是阵亡之人的名字和杀敌数字。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活着的人一边在庆幸，一边在缅怀。 那天煞门的大少爷盖司死死盯着虚拟屏幕上那个熟悉的灰色名字： 盖兹！ 随后冷冷扫视起下方众人，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把杀害弟弟的凶手给揪出来，挫骨扬灰！ 见大家看得差不多了，摩河苏纳咳嗽了两声，又缓缓开口道：“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本指挥官在出征前曾颁下的军令！” 军令？ 这战争不都结束了吗？ 众人面露不解，但也有一些人暗中皱起了眉头。 果然接下来，就听得摩河苏纳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指挥官曾颁下军令，待战争结束后，杀敌积分排名落后者，杀无赦！大伙儿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此言一出，下方不少人都瞬间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些跟着泰宇拔一方的人。 只因为面前虚拟屏幕上清楚显示着，绝大部分排名靠后之人都是选择去往尸族集市战线的。 眼看摩河苏纳还要拿杀敌积分说事，那群人中立刻爆发了不满。 …… “他疯了吧，马上都要解散了，还提什么军令！” “可不是嘛，我听说总统府派来的监军都走了，他还在耍什么威风。” “你看他那副病怏怏的状态，我听说这位总指挥官自不量力，竟然胆敢闯入超凡者的战场。没被当场杀死，算他幸运了。” “自己都残了，还来对我们摆官威？怕是当官当上瘾了吧。过了今天，谁理他啊。” “就是。这仗都打完了，也死了那么多兄弟。活下来的谁不是九死一生啊，他倒好，还要拿人树威。” “不错。若之前是为了鼓动大家奋勇杀敌，颁布那样的命令我也能理解。但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就大可不必较真了吧。” “谁说不是呢。之前做做样子也就算了，怎么还揪着这事不放呢。” “这事我们可不能答应。” “对啊，我们都不答应。” …… 听着下面此起彼伏得抗议声，摩河苏纳目光如电，轻轻咳嗽了两声，随即伸出一指，凌空戳下！ 只见虚空中一根长约二十余米，银光熠熠的白骨爪从天而降，直接在下方人群中击出一道深坑！ 烟尘弥漫间，白骨爪周围的人皆被飓风掀翻在地。 霎时间，喧闹的场馆内顿时鸦雀无声！ 人们终于再次回忆起被这位总指挥官所支配的恐惧来。 “既然你们中有人忘了，那我就帮你们长长记性好了。我说过既然战事已起，那就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迫加入，总之从踏入这北漠大地的一刻起，就没人能置身事外……我还说过当战争正式打响之时，畏战，便是原罪！诚然，你们说得没错，战争是结束了。可战场的清算还没结束。所谓军令如山，如果作为总指挥官的我不执行的话，那我就是个失信之人！既对不起那些浴血奋战的勇者，也纵容了投机讨巧的懦夫，更是对战争的亵渎！而这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摩河苏纳的声音掷地有声，仿佛金石落地。 下方人群中，木野仰头望着上空银发如瀑的男人，不免心生佩服。虽然他与这位不可一世的至尊圣门徒并不对付，但此刻依旧不免被其气质所折服！ 然而就在众人慑于摩河苏纳的气势时，一个声音却大声道：“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