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檀记66(63)换药
谭央低头收拾药箱里的东西,正是正午,秋日里的小阳春,天很暖,谭央颇有感触的开了口,话语里却带着凉意,“其实,在社会里同人打交道就会有这些,大官大买卖斗得凶险些,老百姓蝇头小利一样会争破头,为了小钱可以坑蒙拐骗,为了大钱就能杀人灭口。慢慢的想通了就好了。”
徐治中很信服的点了点头,望着谭央的脸片刻,他忽然笑了,“央央,咱们才见面,不说这些了。噢,对了,我想你在我这里可能要呆段时间了,怕你闷在军营里无趣,叫人找了几本书给你,”说着他目光落在桌子旁边的樟木箱子上,笑着打开箱盖,“看看,还入得了谭院长的眼吧?”谭央蹲下来将书拣来看,竟全是和小儿科有关的西医学著作,英文的、德文的、还有几本不认识的外文也被翻译了梗概附在后面,谭央一看便起了兴致,徐治中拿来小凳叫谭央坐下,说,“不急,慢慢看!”
谭央旁若无人的翻看着,忽然她一个惊呼,“哎呀!这本书在海德堡的时候我和书店的老板订了好些次,总是没货!”徐治中低头摸着袖口的扣子,极熨帖的笑着,也不说话。谭央打开书皮,只见扉页上写着——西元1932,购于美利坚纽约州,旁边还粘着一片红杉树的叶子。谭央缓缓合上了书,她顿时觉得这份礼异常贵重,自己恐怕承受不来。徐治中抬头看见谭央略显沉重的表情,便淡淡的解释,“湘凝托我在美利坚帮她买几本建筑学的书,我看书店里恰巧有儿科学的,就帮你也带了几本。”
这时候林副官进来说有下属公事求见,谭央听了便起身离开。徐治中盯着谭央直到她出门走远,转而回头不耐烦的问林副官,“你知道伤口一天能换几次药吗?”林副官想了想,忽然一个激灵,原地立正一个军礼,“报告参谋长,下次不会了!”
李副官带着谭央将她安置在四楼的一个房间,还笑嘻嘻的凑过来说,“谭小姐,参谋长就住在隔壁。”谭央不悦的看了一眼李副官,李副官马上加了一句,“这样照顾起参谋长的伤更方便。”之后李副官还领来个穿军装的年轻女孩,说是军事学院新毕业的学生,来照顾谭央的起居。谭央说,“不用,我自己照顾得了自己。这位姑娘读军事学院是为了保卫国土奉献国家,不是为了做这些琐碎事。”李副官听了发了很长时间的呆,表情少有的严肃起来,他很感慨的说,“谭小姐呀,我当年被安排到刚从军校毕业的参谋长的麾下做副官时,他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谭央听了李副官的话并没觉得意外,其实她一早就清楚,她和徐治中之间确实存在太多的共同之处,家庭环境,受的教育,对外界的看法,自己的处事方式,甚至于他们爱同样的音乐,读一样的诗歌,他说她是他过奈何桥时弄丢的那一半魂魄,这个比喻乍一听肉麻了些,细想起来却也贴切。
湘凝的男朋友为我换药,她不来了!”
李副官闻言大惊,冲口而出,“什么?怎么会呢?我昨晚可是告诉她了,自从章总长家小姐写信告诉你谭小姐在上海开了医院,你的心就飞了,中了一枪不说,为了来上海,宁肯放弃前线提师长的机会,来上海做这个狗屁参谋长,上海这几个师长哪个是好相与的!你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都是为了她呀!”
徐治中听了他的话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不可遏的揪住李副官的衣领,嗷的吼了起来,“蠢材!自作聪明的蠢材!谁要你多嘴的!我还想驻地的事办妥再去城里找她呢,这下好了,她又要像躲瘟神一样的躲着我了!”李副官被他一吼就懵了,张嘴想说话也说不出。徐治中绝望的松了手,自暴自弃的笑了,“我便这样的不堪?她孑然一身的时候也不愿回头来看看我?”徐治中低下头,无意间看见书桌角落上,几份文件下面露出了几个彩色的铃铛。
徐治中忽然眼睛一亮,拽出花铃棒拿在手里就冲出了屋子,下楼后奔出楼外,他看见小汽车已经开出了他们的院子,他使出浑身力气的跑着追了过去,外面的士兵和军官看见徐治中这架势都愣住了,反而是跟在后面跑出来的李副官大喊,“快!让车停下来!”
徐治中少年时爱好体育,后来参军了也从未间断过锻炼,可他跑得再快也一直和汽车隔着一段距离,旁边的士兵跟着喊停车,但汽车里的人听不到。反而是林副官,平时木讷,这时却颇有机智,他拔出枪向天上鸣了一枪,只听呯的一声响,随后,车也停了。
谭央下车后看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治中,顿时不知所措,徐治中把手里的花铃棒递给谭央,喘着粗气说,“央央,你忘了……”说完就扶住车门埋下了头。谭央接过花铃棒放到手中的包里,再抬头,就看见徐治中一头大汗,他后背的衬衫湿了一大片,他捂着胸口倚在车门上打着战,谭央连忙扶住他关切的问,“徐治中,你怎么了?”徐治中强撑着站直身笑着说,“没事,没事……”说着,他把捂在胸口上的手放下,打算将手随意插在裤兜里。可手拿开后,谭央就看见了他白衬衫的右侧胸口上,一大片殷红的血迹印出了个硕大的红花……
作者有话要说:很不好意思的说,下周要考试,和大家请一周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