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传第333章 江湖与朝廷
“好了好了，大哥，我都知道，你别念了……来喝酒！”董昭笑着劝起酒来。</p>
说完了海上遭遇，黎辉又讲起了从南岩出发来京的一路见闻。说到在熊耳山看见郭长峰的墓时，他整个人嚎啕痛哭起来，泪水不要钱似的流，董昭劝了好久才劝住……</p>
当董昭拿出长英剑时，黎辉抱着剑不撒手，又是一阵痛哭，哭的别人都不好意思看他了……</p>
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能哭……看在他是思念师傅的份上，谁也没说什么，就让他哭吧……</p>
当夜，黎辉大醉，醉了之后，嘴巴里犹然在念着，碎碎叨个不停，可念着念着，嘴里却喊起了秦异的名字。</p>
“异妹啊……真想再跟你共度良宵啊……异妹，我好想你……好想再亲亲你……”</p>
看着趴在桌上，念着这些呓语的黎辉，董昭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孙不归，孙不归眼睛一瞪：“他跟秦异在南岩过的年，恐怕是那时候就……”</p>
“难道说，黎大哥跟秦异已经那个了？”江月溪说完就捂起了嘴。</p>
“天呐！”叶眠棉惊呼了起来。</p>
可董昭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问孙不归道：“秦异人呢？”</p>
孙不归道：“回张纶那去了！”</p>
“不好！”董昭脸色一变。</p>
“怎么了？”叶眠棉吃了一惊。</p>
“万一秦异怀了孩子怎么办？她现在还是朝廷的人，我在枢机院听说过，春纺司是不允许有怀孕的女人存在的！如果发现春纺司的女杀手怀孕，那么就会……”</p>
“就会怎样？”江月溪惊问了起来。</p>
“被清除……”董昭沉重的说了三个字出来。</p>
听到董昭这么说，众人齐刷刷盯着趴在桌上的黎辉，脸色纷纷一紧，这个男人，怎么就那么急啊？</p>
“不一定的，董昭啊，万一秦异没有怀孩子呢？”徐治说道。</p>
“不，徐叔，练武之人精力旺盛，尤其是我大哥，修炼的乃是至阳至刚的功法，他若要让女人怀孕，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董昭解释道。</p>
“那怎么办呢？我们现在可是鞭长莫及啊！”江月溪说道。</p>
董昭沉下了眉头，如今这事也太多了……根本顾不过来啊……</p>
但愿秦异不会怀孕吧，至少，暂时不会怀吧……</p>
当夜，皇宫之内，皇帝也来到了兴华苑。当看见太子正津津有味的读着史书时，皇帝讶异不已，走过去问道：“皇儿，怎么看起了史书来了？”</p>
“因为老师说史书很有意思。”太子回答道。</p>
“是吗？他还会读史？”皇帝问了起来。</p>
“老师什么都会！不仅能教我好玩的，还告诉了我什么是江湖什么是朝廷呢！”太子合上书说道。</p>
“什么？那他怎么解释的？”皇帝来了兴趣。</p>
太子将今日董昭的话娓娓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一脸期待的看着皇帝：“父皇，老师说的是不是很好？”</p>
皇帝笑笑：“当然，他说的非常好，真是妙喻！”</p>
“父皇，我都快离不开老师了！”太子开心说道。</p>
“呵呵呵呵……”皇帝干笑一声，问道：“那皇儿以为，以后该如何处置朝廷与江湖的关系呢？”</p>
太子晃着大脑袋，思索了一会之后，说道：“就跟老师说的那般相互依存吧，没有灌丛，石子路也不好看，没有石子路，灌丛就会长满整个院子。”</p>
皇帝闻言，笑容淡了下去，开口道：“难道不该将院子里的灌丛给铲平吗？将那些藏在底下的虫蚁揪出来踩死吗？”</p>
太子张大了嘴巴：“父皇，没了灌丛，那院子就不好看了！”</p>
皇帝冷冷道：“要那些灌丛何用呢？不如将整个院子用石砖铺平，那样不也很好看吗？给皇儿你痛痛快快玩不好吗？”</p>
太子晃着大脑袋：“不好！”</p>
“为何？”皇帝一挑眉。</p>
“没有了灌丛，没有了虫蚁，这个院子就没了生命，我不要没有生命的院子！”太子似乎有些生气了。</p>
皇帝很不满意这个回答，神色一冷，一个想法从他心里冒了出来！</p>
这个董昭，不能再当太子的老师了！</p>
他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p>
江湖与朝廷共存？哼，他不需要！天下就该是朝廷的，那些灌丛之下，就不该有虫蚁存在！不，那些灌丛都不该存在！这个天下，这个院子，就该全部铺成康庄大道！</p>
皇帝走出兴华苑，越想越气，脑子里想着怎么安排董昭才好，可这个董昭，到底该放在哪里呢？</p>
若放他出去，他求之不得！若不放出去，留在京城，董昭似乎又没合适的地方待，待哪里他都不放心！</p>
正在皇帝踌躇时，胡长眉出现在了皇帝眼前。</p>
“圣上。”胡长眉一拱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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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皇帝一惊。</p>
“圣上可是在想如何安排董昭？”胡长眉一眼就瞧出了皇帝的心思。</p>
“是，朕觉得，不能让他待在皇儿身边了，你不知道他都教了皇儿什么！”皇帝很生气道。</p>
“圣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您不打算放董昭出去吗？一匹千里马，您就让他待在马厩里不动吗？”胡长眉捋须道。</p>
“胡老您的意思是？”皇帝不解。</p>
“圣上，如今边关吃紧，尤其是关西，兵力差距过于悬殊，纵有良将也难守……”</p>
“是啊……胡老，朕该怎么办呢？”皇帝也忧心忡忡起来。</p>
“圣上，不如您就将这个重任交给董昭好了，他之前不是提出过么？”胡长眉终于是说了出来。</p>
“你是说，让他去刺杀乌托汗？”皇帝眉毛一拧。</p>
“不错，西陲的结，唯有野心勃勃的乌托汗一死才能解。此人如今不过五十岁，正值壮年，若他在世，西陲不得安宁。纵然我们能打退他一两次进攻，可他不死，终究大患难消！”胡长眉沉声道。</p>
“朕也想让他死！但是刺杀真的能行吗？”皇帝问道。</p>
“圣上，在您看来，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同样，在乌托汗看来，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但是！”胡长眉话锋一转，“对于董昭来说，却是一件必须完成的事，对不对？”</p>
“对！”皇帝深深点头。</p>
“不如就让他去试试好了，反正他也是自己请缨的。”胡长眉道。</p>
皇帝沉下了脸，是啊，不如就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他好了！若他做到了，边患立马就解了；若他做不到，那也是他自己主动请缨的，怪不得任何人！</p>
反正这人待在京城他也不放心，不如就让他出去好了……</p>
只要将他身边的人扣在京城不就好了吗？</p>
心思复杂的皇帝很快就想通了，之前扣着他，是生怕伊宁不帮他打仗，可如今他得知消息，伊宁已经去了边关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p>
董昭若留在京城，喜欢他的太子便时不时会闹腾着要老师，反而让他不舒服！</p>
对，就该将董昭调出京城，远离太子，这样，太子才会对这个老师死心！</p>
对，就这么干！</p>
皇帝想通了……</p>
当皇帝对董昭生出反感的时候，也正是胡长眉最好劝说的时候，他也是摸透了皇帝的心思。</p>
太子，才是皇帝最大的禁脔！</p>
任何人如果想要改变太子的想法，皇帝都不能容忍！太子只能继承他的想法！</p>
“好，胡老，那朕明日便召董昭前来！”皇帝开口道。</p>
“圣上英明。”胡长眉淡淡说了一句。</p>
他的目的已达到，至于董昭能不能成，就看他的了……如果董昭做不到，自己身死，也怪不得他，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p>
翌日，皇帝上早朝的时候，山西军报传来，王烈与昝敏于赤青海大战一场，两败俱伤。这消息让皇帝震惊不已，当着百官的面，他怒气腾腾发问道：“王烈不是信誓旦旦说军衣一到，他便可破敌吗？何以跟昝敏打了个两败俱伤？”</p>
高询出列道：“圣上，昝敏非等闲可比，军报所言，我军伤亡虽重，但敌军伤亡更大！昝敏更是身受重伤，圣上，王烈取得如此战绩，已实属不易！”</p>
“哼，我看王烈是养寇自重！”黄怀良嚷了一句。</p>
华锋当即回击：“黄大人不要信口雌黄！边关将士正在浴血奋战，而你居然说出这等诛心之论，你是何居心？”</p>
余散尘道：“王烈当初信誓旦旦要灭了莫古人，可如今呢？北境战事焦灼不下，这不是他无能吗？”</p>
高询冷哼一声：“那不如让二位大人穿上盔甲，前去跟昝敏打好了！王烈无能，我看二位倒是很厉害吗。”</p>
“高询，你是何居心？”余散尘骂道。</p>
“你又是何居心？”高询反问道。</p>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皇帝也嚷了起来，“天天吵，你们烦不烦？朕都烦了！”</p>
几个争吵的人闭了嘴，顿时朝堂鸦雀无声。</p>
“北边还算稳住了，可西边呢？许右卿到湟州没有？”</p>
“回圣上，许大人已至西安府，他已调集大量钱粮，正在前往湟州！”周苗答道。</p>
“才到西安府？”皇帝怒了，“那回部使团都已经回日月山了！他怎么这么慢？顾章和呢？”</p>
“回圣上，顾指挥使早就到了湟州，现在应该与回部人交战了！”高询答道。</p>
“战况如何？”皇帝问道。</p>
“这……消息还未传来，湟州太远了……”周苗低声道。</p>
“没一个省心的……”皇帝神色难看至极，谁想到开春就这么不顺……</p>
“圣上，陕北雪灾，已有上万人死亡，还有很多饥民等着赈灾呢……”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p>
皇帝抬眼一瞄，是章咨开的口，他当即大怒：“还赈灾？朕现在哪有精力赈灾！国家都成什么样了？到处在打仗，赈灾，你倒是给朕拿钱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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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咨悻悻闭了嘴。</p>
“就这样，退朝！”皇帝手一挥，直接起了身，不管了。</p>
今日早朝，皇帝除了发了一通脾气，什么决断都没做……</p>
国事艰难，谁都知道，有的人在奋力拼搏，有的人在运筹帷幄，可有的人，在尸位素餐，更有甚者，在恶语中伤他人……</p>
回到御书房的皇帝，面对的又是堆得满满的奏折，他扫了一眼之后，直接手一挥，将一桌案的奏折尽皆扫落于地！他怒气腾腾，恨不得现在就找个人来杀了……</p>
皇帝坐在御案之后，绷紧着一张脸，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忧愁，从未有过今日这局面！</p>
鞑靼入侵时，朝廷还有兵马钱粮可调！东华会作乱时，他还有苏博程欢这等忠臣平叛！可如今，他能靠谁？朝廷穷困，甚至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调兵，调粮食，打大仗这些就更做不到了……</p>
难道说，这个天下，会垮在他的手里？</p>
皇帝捂着额头，忽然从身后的一个花瓶里取出了一卷画来，他一打开，映入他眼前的是伊宁那张鹅蛋脸，那双丹凤眼……</p>
这是那日董昭画的伊宁的画像。</p>
看着画像，皇帝又想起了那个女人，想起了她当初说的话……</p>
“今年是鞑靼打进来，说不定明年就是南边哪里造反，后年就是其他外族打进来！真到了天下烽烟四起的时候，你就跪在宗庙里，祈求太宗皇帝活过来给你擦屁股吧！”</p>
这是前年，大年三十，伊宁骂他的原话。</p>
而如今，正是烽烟四起，朝廷千疮百孔之时，伊宁的话似乎正在一一应验……</p>
皇帝冷冷的注视着这幅画，双手攥紧，似乎很想撕烂，可他脸上神色却阴晴不定，看着这画，他手在抖，心在颤……</p>
“来人！”他冷冷开口。</p>
“圣上，老奴在！”齐宣出现在门口。</p>
“传董昭来！”皇帝几乎咬着牙说道。</p>
“是！”齐宣立马下去传旨了。</p>
皇帝最终还是没有撕掉这幅画，他又缓缓的将画收了起来，插进了身后角落里的花瓶里……</p>
放下画后，他又思索起了江湖与朝廷，呵，共存吗？侠以武犯禁，他岂能容？</p>
康庄大道之侧，焉能生出藏污纳垢的灌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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