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沉书第81章 少年向风而行
没过多久，庞德公回来，与他一同的有他的好友黄承彦，还有其他几个年轻人，分别是安众（治今河南省邓州市东）人刘廙，宜城人向朗，宜城人马氏的马伯常（字伯常，名不传，以字行）、马仲常兄弟，襄阳人杨虑，襄阳人习祯、习珍等，俱是襄阳周边青年才俊。 襄阳及周边，蔡蒯黄庞，马向习杨，便是最顶尖的几个豪强大族了。无论荆州刘表时代，还是蜀汉诸葛亮时代，权利基本上都在这些人手中。 庞德公与黄承彦住的不远，因为今日有客，特意去寻黄承彦前来一会。而其他几人，则是一同相约来拜见庞德公的。 见到黄元，庞德公还有些愣神，黄元早上前跪在地上，口称“舅父”。 庞德公立时意识到来人身份，上前将黄元扶起，喃喃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妹妹去世，再见到外甥，庞德公亦是格外怜惜，舅甥二人，痛哭一场，方才被众人劝止。 庞德公这时又为黄元介绍起黄承彦（承彦乃字，名不传）来。 黄承彦是蔡瑁的亲姊夫，与黄元也算表亲。他虽然也姓黄，但却是邔县黄氏。而邔县黄氏虽不如江夏黄氏显赫，但也是南国大族，其祖父便是前司徒黄尚。当然黄承彦最知名的乃是他有女黄月英，嫁给了诸葛亮。 这些日子，黄元一直跻身襄阳头条第一名，黄承彦对其也很是好奇。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如何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众人寒暄几句，入得堂中。 庞德公这时便问起黄元父母之事，黄元一一言之，庞德公听得亦唏嘘不已。 “我曾写信与你父，让他回荆州，他终是不愿意。我知你父之愿，可是万事不可强求，你父如此，你亦如此。” “劳舅父挂念了。” 庞德公眼见黄元之言，有些言不由衷，便郑重地说道：“元子，你父母俱亡，我这个做舅舅，不能看着你踏错。荆州的事情，很是复杂，刘使君封你一个破虏校尉，非是好事。” 黄元入荆州之后，合纵连横，诸多动作，他也看在眼里。但在他看来，黄元的选择，有些急功近利，得不偿失，刘表封他一个破虏校尉，是要让黄元去搏命的。今日见面，他便想劝说黄元，弃官回乡。 黄元知道舅父是出于好意，只是人各有志啊。 “舅父，很多事情，难也好，易也好，我父有志，我当承志。舅父如此闲云野鹤的生活，其实我也羡慕，每日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不知老之将至。只是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可遂人心愿的。 一个家族之中，总得有人做那前行的黄牛。 我若如舅父这般，苦居畎亩，而不肯官禄，将来如何遗泽子孙后代。” “元子，世间之人，追慕名利，只会留给子孙危险，而我今日所行，却是给了子孙一份安居乐业的生活。” 眼看黄元默不作声，庞德公又言道：“昔日尧、舜举海内授其臣，而无所执爱，委其子于草莽，而无矜色，所以丹朱（尧帝之子）、商均（舜帝之子）二人性命得以保全。禹、汤虽以四海为贵，却以国私其亲，最终夏桀徙囚南巢，商纣悬首周旗，族人亦皆受其祸。夏桀、商纣二人的智慧、勇武难道比不得丹朱、商均二人，之所以落得这个结局，不过是其势危故。昔日周公摄政天下，而杀其兄，若是周公兄弟食藜藿之羹，居蓬蒿之下，如何会落得这般结局。” 在场之人，无不唏嘘，唯有黄元。 “舅父之言，我知是为我好，可我终不甘于碌碌无为。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农民和一个水手交谈， 这农民问水手，‘你父亲是如何死的？’ 水手回答，‘下海捕鱼，遇风暴死在海上。’ 农民又问，‘你祖父呢？’ 水手说，‘也死在海里。’ 这农民便吃惊地问道，‘那你如何还敢去海中航行？’ 水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的父亲死在那里？’ 农民告诉他，‘死在病床上。’ 水手又问，“你的祖父呢？” 农民说，‘也死在床上。’ 这水手便问他，‘那你每天睡在床上就不害怕吗？’ 其实床上也罢，海上也罢，死亡是迟早的事，哪怕老老实实，从不惹事，祸事未必不上门。 还不如尽力一搏，搏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哪怕身死，终不至于，有一天会痛恨自己的庸碌。” 黄元所言，如醍醐灌顶一般，震的众人，竟无言以对。 这时黄承彦说道：“尚长，你这个外甥，非是常人，年轻一辈之中，只怕要以他为首，执牛耳也。” 黄承彦越看黄元越喜欢，若非二人同姓，同姓者不婚，他倒是有心将女儿嫁给此人。 而庞德公见黄元意志坚定，知道劝不了对方，只得说道：“元子，你有志于此，舅父也不拦你，只是君子慎独，切莫走了弯路。” 黄元躬身道：“元记住了。” 之后双方没再聊这些，只是单纯地谈论起了学问。黄元虽然年幼，但这些年一直跟着任安专注于学问，因此与众人谈论起经学，亦能侃侃而言，并不弱于旁人。 黄元今日，本就是为了扬名的，自然是毫无保留，尽情施展。 “自桓、灵以来，国家动荡不安，社稷沉沦，生灵涂炭，大道亦是蒙尘，世人苦苦追寻治国救民的大道理。 我以为世间之理，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论社会如何发展，行中正之道，宽严相济，不偏不倚，阴阳两和，方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众人听了，默默念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这是王肃伪作的《大禹谟》中的一句，现在王肃尚在襁褓，众人自是不知。可此时听来，却只觉得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庞德公叹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元子，你在经学上的天赋，非是我等可比，前面是宽阔大道，何必舍易而就难，扬雄、马融，才是你应该效仿之人。” 黄元笑道：“舅父，我非为救自己，而为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