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沉书第229章 襄阳行（四）
刘表为黄元之言所震撼，一时竟难以言语。他以为自己已经算了解这个年轻人，可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乃是管仲、乐毅一般的人物，超乎想象。 刘表忌惮黄元之才，更爱其才。他想留下黄元为其所用，但心中却是明白，这种人，心志坚定，实非言语所能打动。 “你若是前往许都，你的旧部势力怎么办？” “自是俱交给使君。” 黄元虽这么说，但是刘表明白，这只是个客套话，所谓的交给，不过是名义上服从而已。 因此刘表直接问道：“谁可继为武陵郡太守？” “吾二弟黄云，素来勇武，能征善战，可以继之。” “你不是要去攻打赵韪，若去了许都，那攻打赵韪之事，又当如何？” “我三弟黄豁，能文能武，其才不亚于我，可以任之。” 刘表听后，脸有些微抽，黄元还真会用人，他犹豫着说道：“我记得你那二弟，方才十七岁，至于你那三弟，还不过十四岁吧？如此年纪，如何能担此重任。军国之事，可不是儿戏。” “使君，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昔日甘罗为秦国上卿，也不过十二岁而已，比我三弟，还小了两岁。” 刘表看得出，黄元是想把自己在荆州的军队都交给两个弟弟。他倒也不在意，毕竟两个毛孩子，哪怕身居高位，又能如何。只要黄元一走，他便可徐徐图之。 刘表略一思索，便说道：“既然你觉得你这三弟有能力，我便以巫山、秭归二县设临江郡，以你这三弟为太守，统管征讨赵韪之事。” 刘表给个太守之位，却是暗藏心机。 黄云、黄豁，一在作唐，一在秭归，这势力自然要一分为二。两个孩子，再加上内部分裂，到时候图谋作唐，便是事半功倍了。 黄元哪能不明白刘表的心思，可为了打通未来入蜀的道路，也不得不任由他如此安排。 “使君，不是巫山、秭归二县，而是包括夷陵在内，枝江以西五县。如此整个临江郡，方有转圜之地。” 刘表听到黄元想要夷陵，有些不愿意了。 多出来的三县，佷山（今湖北省长阳县西南）是个添头，夷道算是比较重要，至于夷陵，乃是荆州的西大门，扼守荆、益二州相连的水陆要道。 将此地给黄元，刘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最多加一个佷山，夷陵和夷道不行。” “使君，没有此二地，如何西进？” “手握巫山，难道还不能进攻吗？” “若要进攻巴东，定然需要大量的粮食、物资，这些都需要从作唐转运。夷陵、夷道二城，扼守我征虏军粮道，非得将二地交给我军，才能保障运输通畅。” 二人争执不下，可刘表还是不愿给，只得说道：“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物资运输。” 黄元叹道：“使君，我将荆南十五个县交给你，还不足以保证诚意吗？若是夷陵、夷道二城不能在手，那我军也不敢征讨益州，这临江郡，便不能接了。” 刘表没想到黄元眼看谈不拢，竟然要掀了摊子。 夷陵作为江陵的屏障很重要，但对于控制着江陵南岸的黄元势力来说，根本没有防御作用。 再加上刘表希望通过分裂征虏军达到吞并作唐的意图，区区一个夷陵，也只能当做是抛砖引玉的砖头了。 “你若非得要，此二城便给你。” “多谢使君。” “你先不要急着谢我，我要一年之内，看到你们的战果。” “使君放心，对于攻打赵韪，我兄弟比使君更着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兄弟，一日也不敢忘。” 刘表点点头。 “你这三弟前往夷陵，只剩下你四弟一人在襄阳，岂非孤独。我听说你还有个五弟，不若前来襄阳，与其作伴。” 黄元知道，人质是个绕不开的话题。可是黄元已经不想也不需要再留人质给刘表，他要带弟弟们走。 黄元沉吟良久，方才说道：“不瞒使君，我这四弟在襄阳多时，学问却不见长。我听说许都有许多才高德着的贤士，准备带他前往许都求学。” 刘表听后，脸色有些难看。 黄元这是不想再留人质了。 “子贞，你三弟走了，四弟再走了，难道准备只留下你五弟？” “使君说笑了，我五弟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做何用。我真怕对其教养有失，对不起父母。” “那你家可就空了。” “使君明鉴，我十七叔正准备前来襄阳，正可住之。” “黄猗？” “我这十七叔因献玉玺有功，天子授为议郎。不过他不愿前往许都，非得留在襄阳。我这叔父，还算有能力，此番我倒是想向使君推荐他，为州府属吏。” 刘表听后，倒是没有反对。在他看来，留下黄猗为质，确实比留个奶娃娃要强。刘表还是传统观念，殊不知黄元根本不在意这个叔叔。 “既然你这叔父愿来襄阳，可以祭酒从事征之。” “多谢使君。” 祭酒从事，跟黄元舅祖来敏一样的官职，闲官一个。不过这种地位高又不用做事的官，最适合黄猗。 前几日黄猗回了安陆，一出手便让家族平地起风波，家族内部，混来不及，他反倒是如鱼得水。 黄元跟刘表并无个人矛盾，现在问题俱解，双方的关系自然便有所转圜。 时值傍晚，一抹夕阳半挂在西面山头，让整个襄阳城都笼罩在金色的光辉之中。 夕阳余晖，如诗如画。 刘表见状，忍不住叹道：“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这夕阳如此美好，世人却耽于诸事，着实可惜。 黄郎，君子于役，凡事不必太过执着，有时候走得太急，容易摔跤，反倒不如停下来看看路边的风景。” 黄元笑道：“使君我倒是听说过一句诗，叫做‘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夕阳再美，不过是昨日黄花，马上就要湮灭，倒不如快马加鞭，勇往直前，去追寻那初生的太阳。” 刘表听后，一时语塞，有些生气，他虽然年纪大了，可也非夕阳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