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死,红毛生第816章 人性本蠢
“他姓张,你也姓张。” “他从山外把我捡了回去,在梦宗,养了很多年。” 黄袍小道挑了挑眉:“但紫微大帝姓李。” “嗯,” 张居正解释道:“捡回去的时候,襁褓里有块玉牌,上面刻了李字。” 所以紫微大帝姓李,张居正姓张。 师父是梦宗的阁老,也是紫星院的老院主。 一生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紫星院大师兄,一个是师妹。 老院主执于修道,一生未婚娶道侣。 他外出游行,捡了个婴儿回山……整日愁眉不展,生怕一不小心把这婴儿养死了。 不过年纪小的时候还不错,很好养。 紫星院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缺了东西,老院主就会去梦宗主峰后山,一脚踹开宗主静修的洞府大门,翻箱倒柜,强取豪夺。 对此,宗主表示无奈。 他辈分小一截,也干不过那老混蛋。 老院主精心照料,抢到什么好东西,都往徒弟那张小嘴里塞。 不出几年,婴儿吭哧吭哧的长大,长成了一个根骨逆天的绝世幼童,也长成了一个大胖小子。 还好,修行半月,就一下子清瘦了。 从胖乎乎的幼童,长成了眉清目秀的俊逸少年。 从老实听话的乖徒弟,长成了……紫星院的大师兄。 老院主有些无奈,甚至牙疼。 这徒弟什么都会,一点就通,就是平日里没个正经,总把紫星院闹得鸡飞狗跳……连带着整座梦宗都鸡犬不宁。 但该说不说,紫星院的弟子虽然没少惹事,没少跟着大师兄挨骂受训,全宗通报怒斥……但也没少捞到好处,遭同门羡慕。 所以,紫星院的弟子都随着大师兄风吹草动,在墙头上晃来晃去。 大师兄往哪儿吹,他们就往哪儿动,没底线,一个个蔫儿坏蔫儿坏的。 老院主撒手不管,大师兄领头修行,变本加厉。 没过多久,紫星院就臭了……也富了。 后来, 师父闭死关修行,大师兄从梦宗大典上拐来了一个小师妹。 师妹很懂事,很听话,听大师兄的话,所以紫星院的同门都很照顾师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的很快。 大师兄离开了梦宗,再也没回来。 至少在那些死去的紫星院弟子的眼里,是这样的。 他们临死前,没看到大师兄最后一面。 师父先死了,死在了院中弟子们的前面,第一个死的。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都没人走,也没人逃。 “小师妹站后面,该是最后一个死的吧……” …… 黄道吉日安静良久,抬起头,问张居正:“这是什么道理?” 不管前世今生,不管那道士是谁。 他此刻杀光乱葬岗的妖,有什么道理吗? 张居正回答:“没道理。” “梦宗满门被灭,所以灵魂不见的时候……我也想找个人,讲讲道理。” 黄袍小道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那是过去。” 张居正笑着反问:“只讲现在,不讲过去,只讲结果,不讲原因,不是耍流氓?” “妖精是无辜的。” “陈水仙也是无辜的。” 黄袍小道沉默了很久,看着眼前的黑衣青年:“我以为,你是个好人。” “是烂好人嘛。” 张居正摇了摇头:“我不是,我师弟说我是烂好人,他想错了。” “我也以为师弟的个好人,我也错了。” “这世上,或许没有好人。” 黄道吉日顿了一下,侧了侧头:“你相信人性本恶?” “我不信。” 出乎意料,张居正回答的很干脆,像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样。 “那人性本善?” “也不信。” 黄道吉日扯了扯嘴角:“总不是想和稀泥吧?” 没个答案,没个立场,言语不详,似是而非,这最没意思了。 张居正却笑了,他还真有一个答案。 很多年前,前一辈子,紫星老院主想出来的答案。 师父说:“没有人性本善,也没有人性本恶。” “那是什么?” “人性,本蠢。” 张居正复述了师父的话:“人生来不善不恶,但一定蠢。” 黄道吉日愣愣出神,似有所思。 “啥意思?” “字面意思。” 张居正低头,看着脚下遍地骸骨,乱葬岗里尸横遍野,发现师父说的越想越对。 怎么不蠢呢? 水牛观祖师够蠢了,无知莽撞,一剑斩下大水牛的头颅,然后才发现自己杀错了妖,于是心生罪责,修了间道观,再也没有离开。 他想赎罪,郁郁寡欢了一辈子,也没个结果。 “如果将错就错,漠然离去,那只是坏,算不得蠢。” 但水牛祖师是蠢的。 上一任的老道士也蠢,辛辛苦苦守了道观一辈子,临老犯了浑,又是祈雨又是远游,害人害己不说,死的个狼狈不堪,一无所有。 陈家富贵,他明明可以抢,但是选择了骗,大概觉得体面些吧。 老来疯,疯的不彻底,疯的还挺窝囊。 陈家主蠢, 自己女儿的尸体找不到,养在道观,却不敢多问一句真相。 他怕知道的太多,知道女儿早就离开了,死前遭受了怎样的苦难,所以宁愿什么都不问,自欺欺人。 老管家蠢, 中年时起贪欲,害的家主丧女,自己丧子,最后妻离子散,一生悔罪。 他也没想过离开水牛镇,折磨了自己一辈子。 …… “张北星不蠢吗?” 张居正说:“他也蠢。” “什么错都没犯,什么事都做的很好……但所有的不幸,他都尝个遍。” “折磨自己,折磨别人,碌碌一生,活在回忆里,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黄袍小道动了动嘴唇,想到了一只狐狸,却没说什么。 “小狐狸?” “它是最蠢的。” 张居正叹了口气,缓缓抬首:“它……应该很怕疼。” 涂点草药,就疼的呲牙咧嘴,用手扯住耳朵,乱叫一气。 即便伤好了,也不敢下地走动,耐不了一点疼。 可是后来呢? 她蒙了张皮,在道观里好多年,满脸虚白,也笑呵呵的,一声不吭。 它不知道吗? 以前,可能不知道,但好多年了,她怎么可能还一无所知呢? 只是不想走,只是离不开了。 …… 黄袍小道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水仙呢?” “她应该没那么蠢吧?” 张居正侧过头:“所以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