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死《野蛮生长》（1）转校生
一辆加长版“凯迪拉克”豪华轿车在路上疾驰， 司机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善茬儿，五十来岁，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 脸上横亘着一道深深的刀疤，敞开的衬衣露出纹身，目光炯炯，坐得笔直。 后排的宽敞空间只坐着一个年轻人， 一副慵懒的，吊儿郎当的样子，斜靠在椅背上，戴着索尼耳机，嘴里叼着棒棒糖，翘着的二郎腿跟随音乐节拍抖着。 年轻人落下电动窗，朝外面张望一番，对着司机说道： “喂，灯叔！” “咋了？”司机减慢车速。 “下车。” “少爷，咱离学校还有段距离呢。” “如果让那帮穷b小子看到这车，我就别想在学校混了。” “可是，社长夫人叮嘱过……” “哎呦！不听不听！我妈更年期，整天唠唠叨叨的，我爹也好不到哪儿去。” “社长都给您安排完顶级的私立学院了，少爷您还是坚持来这所垃圾的公立学校，太任性了。” “我说灯叔啊，您老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的，我听老一辈人说，您年轻时候特别能打，一个人，一把武士刀，狂砍一条街。” “那都过去的事儿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啧啧，我这一夸啊，从后视镜里面一看，您脸上的老褶子都乐开了花儿了，想必是非常得意。” “少爷您说话真逗，去当漫才艺人肯定爆红。” （注：漫才，一种日本搞笑艺术表演形式，大致相当于咱们的相声。） “哈，我去当漫才艺人？岂不是便宜了老姐，没有竞争对手，直接继承家业。” “少爷，我是永远支持您的。” “别光说不练呐，灯叔，支持我就得听我的，靠边儿停车吧。” “真是的，你这孩子。” 司机笑着摇头，减速停在路边。 年轻人下了车，扭动脖子活动颈椎，发出咯嚓咯嚓的声音， “天气不错哈~” 他披上一件黑色高中校服，把泡泡儿糖啐到马路牙子上，拿出一盒精装的ild seven（七星）香烟，点上一根儿，膝盖轻轻一嗑关上车门。 “晚上见，灯叔。” 司机降下车窗说到：“少爷，如果有哪个小币崽子不长眼，敢找您的麻烦，你叫他等着，跟你灯叔招呼一声，放学后我带人过去，揍到他不能站着撒尿为止。” “别啊，那样做，可就坏了不良少年的规矩。我啊，宁可挨揍，也不愿被人看扁喽。” 小少爷攥紧了一双拳头： “我要制霸黑濑高校！靠这个！” “不错，很有精神~”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中苍老的自己，叹了口气： “年轻……真好啊……” 高级轿车离开了，在贫民区很少见到这个，很多人去拍照。 · 沿着街道步行了约莫十分钟，小少爷抵达了目的地。 一大群乌鸦落在教学楼顶端，发出“嘎嘎”的噪音，好似在骂什么污言秽语， 露台顶端有人影晃动，蓦地消失了，他便也不再关注，走向学校门口。 黑色牌匾上的烫金大字是书法名家书写，笔法苍劲有力： “黑濑重工附属男子高级学校” 这所公立学校可谓是恶名昭彰，暴力事件频出，升学率屡创新低，却是不良少年心中的圣地。 锈迹斑驳的铁门大敞四开着，几只墨羽乌鸦落在上面，注视着转校生走进去。 保安室没人值班，墙上满是枯萎的爬山虎，花圃里都是些枯枝败叶，绿化带都是黄土， 给人的感觉，这里像是一片末世的校园废墟。 操场那边聚集了一大群穿黑色校服的学生， 远远望去，那帮人就像楼顶的乌鸦似的，鼓噪吵嚷、叽叽喳喳，正在围观打架。 走近了便能听到加油助威声，以及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小少爷听了立觉血脉偾张，他早已厌倦了贵族学校的死气沉沉，死板的规章制度。 虚伪的教职工、无精打采的同学，运动会搞得像残疾人的一样，社团活动令人昏昏欲睡， 与之相比，黑濑高中简直是热血少年的梦幻国度， 这是一个不靠学习成绩，不靠家长背景，只靠拳头证明自己的大舞台。 “今天状态不错，打个痛快~” 小少爷双手插兜儿，趾高气昂地朝着操场溜达过去。 一名五短身材，染着黄毛儿的学生看到他这张生面孔，便过来找茬： “我去！叼着烟，俩手插兜，还穿着阿迪的新款球鞋，很拽啊你小子！几年级的？” “二年级。” “怎么没见过你，转校生么？” “嗯。” “胆儿够肥的，敢来黑濑高中装逼？！之前哪个学校的。” “你问题太多了，滚开！” “草拟嘛！” 黄毛儿个子不高，弹跳力却极为惊人，飞起一脚照着他的脸踹过来。 “哼，跆拳道……” 小少爷抓住脚腕，膀子使劲儿抡圆了，猛力将黄毛儿抡在地上，照着屁股又补了一脚足球踢，踢得对方嗷嗷叫唤。 “起来啊，接着打。” “算了……老子认栽……”黄毛儿认识到实力的差距，低头认怂了。 “哼，黑濑高校，就这？”小少爷嘲讽道。 “你特么别得意，新来的，我处于食物链的底层，这学校卧虎藏龙，有你吃瘪的时候。” “老子很快就会制霸黑濑，以后你得叫我老大了。” “装逼玩意儿，有你哭的时候！”黄毛儿朝他吐了吐舌头，一瘸一拐走了。 等他走到操场，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开，场地中间有大量的烟头、脚印、校服碎片和血迹，刚才这里发生的斗殴一定是非常激烈。 他随手拦住一个光头学生： “哥们儿，刚才是谁打架来着？” 对方面相凶狠，眉毛剃光了，眼睛瞪得像牛眼： “蓸！你踏马谁啊？” “很快，你就会记住我了。” 小少爷做到了，三拳两脚，光头被揍得服服帖帖： “别打了……我说还不行嘛…… 今天新学期第一天，按照黑濑的惯例，新学期新气象，要决出各个年级谁来扛旗……” “扛旗？那是啥意思？” “我们这儿片不良少年的黑话，就是老大。” “懂了，那么刚才的结果是？” “没有结果，不知哪个王八蛋蓸的报警了，条子的巡逻车停在附近，今天只能在教室里窝着了。” 小少爷递过去一根烟：“谢啦，哥们儿，你要一开始态度好点儿，我也不至于下手这么重。” 这时候，刺耳的铃声响起，校长与教导主任等学校管理人员来到操场高台，后面跟着一位戴眼镜儿的学生代表，站在话筒前，为新学期发表励志演讲。 学生代表发言慷慨激昂，词句抑扬顿挫，说要在新学期努力学习，校领导不断鼓掌。 讽刺的是，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微风卷着落叶，显得萧瑟凄凉，显然，根本没学生拿这个当回事儿。 小少爷蹲在墙头抽烟，笑嘻嘻地观摩了这场闹剧， 校长等人似乎早就习惯这种场景，显得从容淡定，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份儿混工资的工作而已，认真对待上报教育部的话，下班后肯定会被不良少年袭击，不如睁一眼闭一眼， 集体摆烂，久而久之，黑濑高校就成了如今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