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道无疆第五百八十一章 皇银伪仙
光华一闪,天旋地转。 一行人再次出现,已经是几百里之外。 幽女身子晃了晃,用手扶住脑袋, “怎么回事,这一次怎么……” 鸿翔面色于恍惚中刹那凝重, “哥哥,我们得赶紧跑,那家伙绝对不简单,我们怕是对付不了他!” 萧聪重重点头, “跟我想的一样,你来带路!” 鸿翔不说话,将目光投向尹诺,尹诺会意,直接将鸿翔驼在肩上,鸿翔伸手,指着前方道: “走那边!” 几名萧家将分别扛起星流云、欧阳寻和幽女,跟着尹诺往西北方疾驰而去。 萧聪如此反应,出于一个很靠谱的原因,他虽然还算不上是阵法大家,但布置传送阵毕竟还是顺手拈来之事,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这一次倒也不是因为他本事不济,而是那从天而降的通天境伪仙实在是太厉害,萧聪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使了什么手段,但很明显的是,那家伙的攻击影响了那方时空,以至于他的传送阵差点失效,所以才会造成像幽女几人那样的精神恍惚。 当时布阵的时候,没想到这般情况,为了省时间就随手布置了这么一座低级的传送阵,却不想仅仅因为这么一个小细节的差错,就差点将他们永远地留在那里。 这次死里逃生实在是太过侥幸,以至于到现在萧聪还感觉心有余悸,他一边跑一边想——那头通天境的伪仙实力如此强横,为什么一开始不出手?以他的实力,即使放在外面,那也是通天境中的佼佼者,就算是萧聪这伙人跟法阵外的大群古兽联手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当时在等什么呢?又是什么原因让它最后忍不住发起攻击?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就像鸿翔说的,欧阳寻这次冲关,应该是蕴含什么特别的玄机,所以才引来这么多施难者,可惜,这些特别的玄机他们谁也没能感觉到。 想着想着,萧聪猛地意识到,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保命最重要,这些次要的东西,等有命再去深究吧。 “几百里的距离,对于一个通天境的伪仙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他若是想追,恐怕也就是百来个呼吸的时间,可时间已经过去尽有一盏茶,按理说早就该把我们给收拾了……等等,若是这头通天境的伪仙没有提前锁定我们的气息,几百里的距离对他来说还真是个难题,因为我们是通过法阵到这边来,我可不信它能通过法阵留下的规则痕迹找到这里来,别说是大荒中这些愚蠢的欲囚,就算是外面那些通天境大拿都做不到,哈哈,跑吧,只要跑得够快不停地跑,就一定会跑出一线生机的。”萧聪想着,愈加兴奋愈加得意。 当幻想逐渐丰满的时候,现实却总会给予迎头一击。 萧聪和鸿翔又察觉到了那股子可怕的气息,不是在后方,而是在左侧,两个聪明人对了个眼神,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面色进而同时暗淡下来,果然是太过乐观了,那通天境的伪仙,虽然没能锁定他们的气息,但是在速度上不知比他们快了多少倍,他围着刚才欧阳寻破关的地方转着圈一遍遍地毯式搜索,办法虽然原始,但却很实用,到嘴的鸭子虽然飞了一回,这不又到嘴边了吗。 伪仙速度奇快,距离萧聪一行人只剩不到百里之距,留给萧聪做选择的时间,最多只有三息。 场面之危急虽然是萧聪第一次见,但有之前那些危险经历的历练,此时的萧聪却并不慌乱,他清楚地知道,跟这样的变态,绝对不能硬拼,也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所以心里那个恨啊,恨得他第一次牙齿咬破了嘴唇,同时也下了决心——打不过你我就跑,我就不信了,我沿途不下了这么多传送阵,你能一座座地跟过来! 萧聪突然站定,大喊一声, “都别逃了,靠过来!” 二十七名萧家将得令瞬间靠拢井然有序,冥乌族兄弟虽然稍稍慢了一拍儿,但还在萧聪反应容许的范围之内,或者说,萧家将的速度有点过快了,倒是他俩,靠过来的时机刚刚好。 为了保险起见,萧聪没让众人各自使用之前给他们的法阵石刻,而是从弥芥中取出另一枚更加高级的法阵石刻来,以完全杜绝大家在传送的过程中走散的可能。 可惜,世事难料却总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人倒霉的时候啊,连喝凉水都得塞牙缝。 这一次,他又失算了——因为众人靠的太近,萧聪心里紧张,丢石刻的时候用力不免大了些,所以就玄之又玄,巧之又巧的卡在了旁边萧十四的盔甲缝里。 想要拨乱反正,已经是为时太晚,那该死的通天境伪仙如一道银光般射过来,瞬间就把众人打散,庆幸的是萧十四反应够快,在想要抖落法阵石刻的过程中及时改主意将法阵石刻紧紧握在手里,否则的话,这会儿法阵落地,不一定要把谁给传送走,这对他们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 三十五人散落一地,横七竖八,萧聪全身吃痛,艰难抬头对着周围粗略看了一眼,得知大家情况尚好,松了口气,这倒不是因为通天境伪仙的冲击力太小不足以对众人造成损伤,只是因为他正好撞在了身穿玄甲的萧家将身上,得亏没有撞上没有任何保护的冥乌族兄弟,要不非得把他俩撞残了不可。 银光将一群人撞得四散而飞之后,于不远处停下,他慢慢转过身来,却一动不动了。 萧聪这时候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能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危机感,同时在心里悲呼哀哉,将贼老天骂了不下三百遍,本来以为这一阵儿风浪的高潮是出现在星流云跳进溺龙渊那时候,却没想到在这儿竟还有一波,而且论危险程度,根本就是上一次所不能比的! 看着那银光璀璨的赤裸身体, 萧聪直吸凉气儿,他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准确身份,但他认为离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传说中被称作“始仙泪”的“皇银”,其觉醒之后幻化的生灵,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主儿了。 古籍上有记载“皇银无形,融融而通,千世长存,君炎乃锻,”,意思是说,平常状态下的皇银是像水一样没有形状的,且能跟别的皇银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坚不可摧,可以流传千世,而若想锻造它,必须得用君炎才行,君炎,即君子之焰,具体指的是真正德高者的生命之火,这样的人本就难找,这样的修行者就更难找了,有传言说独孤家藏有一杯皇银浆,已经被封印了很多年,本来想用于锻造独孤九剑的,可惜最后还是没用上,原因就是偌大的独孤家,近千代子子孙孙里面竟然没出过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这件事天道翁还跟萧聪粗浅提过,听天道翁讲,独孤家若是想用君炎来锻造那杯皇银浆肯定是不可能了,家族传承之秉性摆在那儿,再过一万年也肯定出不了什么正人君子,但若是有独孤家人能把家族绝学“玄熔手”练到极致,那倒还有可能,不过也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 皇银之珍贵,毋庸置疑,就算是学成于天道轩后来掌控了萧家底蕴的萧聪都未曾见过,这也是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通天境伪仙的原因,要是早就知道对方是这么一号无敌存在,他肯定连想不都不想便选择直接逃到一个对方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可惜时已至此,说什么都太晚了,但萧聪还没有选择放弃,他又从弥芥中取出几枚法阵石刻,一股脑全部扔向皇银伪仙,本以为那皇银伪仙会不屑一顾任由法阵石刻在身旁落地,进而被直接送走,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的表现反常的很,竟抬起了右手并微微张开,直接将还在空中的法阵石刻震成了齑粉! 萧聪见之,万念俱灰欲哭无泪,却不忘从弥芥中取出一枚丹药服下,这丹药虽然是出自于姜采君之手,药效堪称奇迹,但若想完全恢复萧聪的身体,还是需要一些时间,而现在,却是间不容发,因为以那皇银伪仙的实力,灭掉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几乎就是抬抬手的事儿。 因为有渡河境初期的修为,再加上遇袭时被萧家将围在中间,尹诺虽然受伤,但与在场的其他人相比,绝对算是最轻的,此时的还没有攒足力气,就这样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行云流水地抽出雪亮的妖刀,大喊一声, “仙人的,老子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便驾驭梓蛇十七式朝着皇银伪仙急速冲了过去。 萧聪见之大急,却只能抻着脖子抬手扯着嗓子呼喊, “尹诺,不要,快回来!” 可尹诺根本不听,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冲动一样的实在,已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萧聪知道尹诺的脾气,这个外相凶狠却简单真诚的傻孩子,既可爱又可怜,孤独下藏着对感情的依赖,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坦荡而壮烈地活在这个愈加冰凉的世界上,散发着炽热刺眼的光芒,有时候让人难以直视,甚至是热泪盈眶。 现在的萧聪悲愤交加,却虚弱得连拳头都攥不紧,他感觉有一股子热气从喉咙处往上冒,有一些从眼睛里泄露出来,却带了些涩涩的感觉,他大口呼吸,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一定要把大家救出去,不然尹诺就白死了!” …… 萧聪努力集中精力思考逃生之法,心思百转千回,万千纷乱思绪充斥了整片识海,让他感觉脑袋剧烈胀痛,恍恍惚惚中,他突然想到,诛仙剑也是极品仙金,从其之前种种诡异神秘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比皇银差,那灌注了天道真力的诛仙剑对皇银伪仙会不会产生一定的克制? 现在已经别无选择,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先试试再说。 萧聪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剑,以修仙者的御剑之术驱使其向皇银伪仙急速刺去,他虽身受重伤以至于动弹不得,身上的各种元气在那一撞之下也不剩多少,但精神力依旧在巅峰状态,现在他已经将全身的天道真力尽数灌注于诛仙剑中,便像截木头似的躺在那儿,全凭精神力探查皇银伪仙的位置,并指使诛仙剑进行攻击。 有尹诺带头,萧聪紧随其后,受伤较轻的幽女和鸿翔也开始施展手段发起攻击,她俩之前一个被尹诺驼着,一个被萧家将背着,被皇银伪仙袭击时只是出于惯性被带了出去,相比之下鸿翔的状态还比幽女好些,因为幽女当时两腿自然耷拉着,正好卡在两个萧家将之间,腿骨自然不出意外地被夹碎了。 生灵之所以被称之为生灵,自然离不开生和灵两个重要因素,灵指的自然是灵魂,而生指的是灵魂的载体,所以只要是生灵,便有鸿翔的可乘之机。 至于幽女那边,虽然腿骨碎了,而她又是个女孩子,但毕竟也是个经历了那么多危险的修者,当初为了顺利成为商荼剑的主人,还在萧聪特意为她布置的法阵里往太古走了一遭,论精神力,绝对不是一般的天境强者能比的,甚至对上摘星境的高手,都能稍胜一筹,此时的她已经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右手掐诀,操控着商荼剑向皇银伪仙呼啸而去。 当局者迷,萧聪并没有意识到他思考的那段时间有多长,他自认为那段时间很短,其实那段时间并不短,在那段时间里,尹诺跟皇银伪仙只对了一个照面,连作为杀手锏的阿陀道三刀都没使出来,就丧失了战斗力,不过奇怪的是,本来可以轻松秒杀尹诺的皇银伪仙,却并没有要了尹诺的性命,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想杀掉尹诺。 萧聪是丢出诛仙剑之后才发现尹诺还活着这件事的,条件反射般的疑惑并没有影响他操控诛仙剑欲要刺杀皇银伪仙的节奏,决然至极的指令已然发出,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此手段的最大威力发挥出来,无论是速度,准头还是力道,都不是一般情况能比的。 面对如一抹乌光般刺来的诛仙剑,皇银伪仙闪身躲过,或许正如萧聪所料,诛仙剑是比皇银还要厉害的极品仙金,所以即使是实力堪称恐怖的皇银伪仙也要避其锋芒。 诛仙剑刚刚掠过,商荼剑接踵而至,速度之快、冲劲之强、威力之恐怖,前所未有,连幽女都被此吓了一跳,这是她自那天走火入魔之后首次动用《渊泱七式》,看来商荼剑能有如此表现,应该是跟走火入魔的经历有关,常言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原来还真不是骗人的。 面对商荼剑,皇银伪仙未在选择避其锋芒,他像个世外高人般站着,就那样抬起一只手,似是准备将急刺而来的商荼剑抓在手里,只是在两者就要接触的刹那临时改变了注意,身子侧转的同时迅速抽回手,让商荼剑跟诛仙剑一样从身旁掠了过去。 可惜,如此异况,萧聪并没有察觉到,他已经开始为下次用的出击蓄力,精神全集中在皇银伪仙身上,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诛仙剑必将一触即发势不可挡! 鸿翔亦是没有注意到战场上商荼剑出乎意料的惊人表现,现在的他神思尽数内敛,而后化成一根锥子,从额前往外刺了出来,目标自然是不远处的皇银伪仙,可惜的是,那锥子就停在那儿不能再进分毫,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障将他的精神攻击阻挡在了皇银伪仙的识海之外,那壁障犹如坚不可摧的城墙,让他望之生叹,无可奈何,他在心里一遍遍地给自己打气——不能放弃不能放弃,你可以的鸿翔,大家还在等着你给他们制造的机会呢! 欧阳寻醒来,缓缓睁开双眼,紧接着是一阵龇牙咧嘴,他和星流云虽然跟鸿翔还有幽女一样,遇袭时也被萧家将背着,但这俩货一个比一个倒霉,而相比之下欧阳寻又比星流云好一些,星流云在飞出的过程中,其胸膛也不知怎么的撞到了某一位萧家将的头盔,胸骨塌下去很明显的一块,左臂也被头盔上的盔枪划了道可怖的口子,他像条死狗一样躺在那儿一动不动,颌下是一大片血迹,看这样子,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气海应该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整片空地上,就数他受的伤最重。 欧阳寻除了像幽女一样腿骨粉碎外,脊椎骨也断了好几截,意识回归后迎头撞来的剧烈痛感,疼得他满头大汗,好在这厮虽然也成半个废人,但双手没事儿,他是龟府出来的少杰主,弥芥里自然少不了灵丹妙药,珍贵程度虽然比不上萧聪弥芥里姜采君亲手炼制的那些,但总归还是能派上用场,况且欧阳寻身上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将剧烈的痛感完全消除的货色,他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面对这一败涂地的局面,若说欧阳寻心里不慌,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以他的博学多智,自然一眼就看出那皇银伪仙的出处和可怕程度,在服下丹药之后,虽然疼痛得以缓解,但他还是不能动,于是只能躺在那儿,在记忆中搜索关于皇银的所有记载,可连孤独家都无可奈何的事儿,他又能奈之于何?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即使他是龟府的少杰主,也是跟萧聪一样,仅仅知道这皇银能被君炎锻造,但他们这里面有正人君子吗?扪心自问,一个都没有! 百息的功夫过后,萧聪终于可以活动了,他迫不及待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心二用之时,对诛仙剑的操控便不可避免地慢了一拍儿,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星流云生命垂危,还是先救人要紧。 也顾不得皇银伪仙发现与否,萧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星流云近前,将一枚丹药喂其服下,还来不及查看星流云的伤势,皇银伪仙那边便用胳膊依次弹开了诛仙剑和商荼剑,而后近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鸿翔近前。 萧聪见之,目眦欲裂头皮发炸,丢下星流云便往鸿翔这边赶,同时操控诛仙剑再度以破竹之势往皇银伪仙刺去。 对于近在咫尺的皇银伪仙,鸿翔肯定不是一无所知,他的精神力就集中在对方身上,只是因为哪怕仅有一丝机会,哪怕为之付出生命,此时他也愿意试一试,所以他选择继续争取,而将生死置之度外。 皇银伪仙没有进一步的大动作,只是看似非常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诛仙剑猝然而至,使得皇银伪仙勃然大怒,他张开嘴巴,露出银色的口腔,进而发出一无声的嘶吼,然后一个转身顺势抬腿,踢在诛仙剑的剑柄上,后者就这样偏了方向并跌跌撞撞地向一边落去,好像萧聪的攻击打断了他的思考。 紧接着,皇银伪仙凌空跃起,在空中甩了套把式,一条条银色的丝线从其身上抽离而出,进而射向除鸿翔之外的其他人,一圈圈地将他们捆得结实。 萧聪虽在此列,但肉体上的束缚还是不影响他以精神力操控诛仙剑给皇银伪仙捣乱,于是诛仙剑又朝着皇银伪仙呼啸而至,但这一次皇银伪仙未再躲闪,他直接用手攥住了诛仙剑的剑锋,一动不动,一滴滴银色的液体自他手掌滴落,而后又如有生命般从脚掌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诛仙剑所散发的乌芒愈加暗淡,最后以至于消失不见,银色液体的低落随之停止,萧聪眼看着这一切,心里生出一股子久违的绝望,他知道,现在的诛仙剑已经没有丝毫天道真力,也就对皇银伪仙没有任何威慑,对于接下来发生的种种,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 他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大喊一声: “鸿翔,跑——” 可鸿翔还是一动不动。 皇银伪仙一手禁锢着诛仙剑,缓缓转过身去,将另一只手放在鸿翔的头顶上,而后闭上跟整个身体一样银色的眸子,静默着,良久。 这段时间,流淌在萧聪心里,仿佛有几个纪元那么长,皇银伪仙没对鸿翔下杀手,甚至没对任何人下杀手,萧聪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这个关键的问题,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觉得皇银伪仙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只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想要什么! 事情是由欧阳寻冲关引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萧聪看向欧阳寻,目光慑人,厉声诘问道: “欧阳寻,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赶紧说出来,要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欧阳寻身子僵硬,用力仰着脑袋,整个身体摆成一个看着纷纷外别扭的姿势,回道: “我身上那有什么秘密啊,这事儿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我要是知道怎么把这家伙打发走,不用你说我早就做了。”语气听上去十分恳切。 见萧聪眼神严厉依旧,欧阳寻接着道: “都什么时候了,我没必要瞒你,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你们死了我活着,那我也走不出这大荒去啊,这次问题真不是出在我这儿,你就相信我吧。” 萧聪想了想,觉得欧阳寻言之有理,目光终于缓和了几分,他又问道: “那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欧阳寻支撑不住,将脑袋搁在地上,稍迟片刻,硬着头皮回答说: “咱们都被禁锢了,而他只对鸿翔感兴趣,所以说,问题肯定是出在鸿翔身上。” “胡说!”萧聪厉声斥道:“明明是你冲关天境后期才把他引来的,怎么能把屎盆子扣在鸿翔头上!” 欧阳寻窘着一张大脸,上面写满了委屈, “不是我乱扣屎盆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实在是没有别的解释啊。” “那也跟你撇不开关系!” 欧阳寻面色凝重,点点头, “确实,可能是因为我跟鸿翔之间的某些联系,他顺着我找到了鸿翔,先让我想想,这联系是什么。” “快点!” …… 当皇银伪仙再次睁开眼睛,气氛再度紧张,萧聪的呼吸,随着皇银伪仙收回右手的动作而变得越来越轻,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而后噤若寒蝉,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他认为将要发生的画面,但没有一幅是好的。 就在这时,冥思苦想中的欧阳寻忽然面色一变,进而阴晴不定,像是想到了某些了不得的事情,他紧抿着嘴唇,看上去很是纠结,只是现在的萧聪目光正集中在鸿翔那里,没有发现欧阳寻这边的异样,倘若他看到了欧阳寻现在的样子,或许之后的事情就是另一个走向了。 纠结之后,欧阳寻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没再吱声。 皇银伪仙收回了手,并任由诛仙剑掉落在地上,沉寂了片刻,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就发生了,只见他又微微抬起右手,手掌朝上,一滴银色的“眼泪”自其掌心之上升起,在快速旋转的过程中越来越大,最后凝结成成人拳头大小,那是一枚他从自己体内析出的皇银球。 而后,皇银伪仙双手捧着皇银球,就那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一幕,看得萧聪等人目瞪口呆——通天境的皇银伪仙竟然给天境中期的鸿翔跪下了?莫不是……他这一跪跟外面的含义不同,有别的道道儿? 对于这件事情,众人越发地看不懂了。 欧阳寻这时候抻着脖子往鸿翔这边看了一眼,眸子皱缩,其内精光一闪,貌似又有了别的主意,他大喊道: “我知道了!是《神秘古经》或者是《锻神诀》!能从我跟鸿翔之间找到的联系就只有它俩了!” 萧聪闻言,果断选择了《神秘古经》,识海中霎时间出现那些神秘的文字,《神秘古经》随之在其身上悄然流转,他虽然也看出那皇银伪仙似乎是想要拿手里的皇银球跟鸿翔做交换,他绝对没有要截断这份机缘的意思,只是对这件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还是不敢让鸿翔轻易冒险。 《神秘古经》在萧聪身上流转起来之后,皇银伪仙果然有所感应,他往萧聪这边看了一眼,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萧聪——他对萧聪不感兴趣。 萧聪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对于其中的原因,他心里门儿清,鸿翔对《神秘古经》的理解又进步了,在这件事情上,鸿翔总是跑在他前边,本来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如今却成了关乎生死却不可捉捉摸的重要因素,他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件事才好。 事已至此,只能静观其变了。 鸿翔终于睁开眼睛,面色平静,对眼前景象并不感到诧异,他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从皇银伪仙的手里接过皇银球,而后腾出右手,掐诀抵在眉心,从中抽出一枚紫色符篆,递给皇银伪仙,并说道: “拿去吧,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再多的,我就给不了你了。” 皇银伪仙从鸿翔手里接过符篆,吞入口中,闭目沉默片刻,再睁开眼时,一双眸子上已经不是完全银晃晃的单调,中间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紫色圆点,以圆点为中心,紫色往外扩散,越来越淡,在之前的冷酷而木然之上,终于有了点神韵,表明它真的是一个生灵。 皇银伪仙伸出一只手,微微一握,束缚在众人身上的银色丝线便一圈圈地松散并冲向皇银伪仙张开的手掌没入其中,就这样,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缓缓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鸿翔环视四周,而后粲然一笑, “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萧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定定地看着鸿翔,眼神怪怪的。 鸿翔小跑到萧聪身前,像个天真的孩子般用双手将皇银球捧向萧聪, “给,哥哥,这东西还是你收着吧。” 萧聪怔怔的,目光终于从鸿翔脸上慢慢移向皇银球,却迟迟未动,半晌,他抬起头来,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 “你给他的……那是什么……” 鸿翔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暗淡了一瞬,转而却笑得更灿烂了, “没什么,只是由《应魂咒》修炼来的一层魂影,我将对神秘古经的感悟烙印在了它上面。” 萧聪嘴唇微微蠕动,终于艰难开口, “也就是说,你的应魂咒得重头开始再炼一遍了……” 鸿翔点点头,笑容依旧, “确实是得重新开始了,不过问题不大,我还没过天境,能抓住最后的一点小尾巴,凭我现在的精神力,就算重新开始,完全恢复估计也就是两个月的事儿,哥哥不用担心。” 萧聪神色黯然,十分沉重地咽了口气, “鸿翔……” 好像知道萧聪接下来要说什么似的,鸿翔没让他把话说完,双手往前推了推,道: “哥哥,赶紧把这个东西收起来吧,一道魂影换这么一大块极品仙金,这买卖做的一点都不亏,在我看来,说是血赚也不为过,正好我也看不上那柄破剑,以后若是有机会,哥哥用这块极品仙金帮我打件趁手的兵器呗。” 萧聪看着鸿翔,嘴角终于忍不住动了动,只是这笑意看上去稍微有点苦,他当然知道鸿翔此言只不过是为了给他找个台阶下,以至于不让气氛变得那样尴尬,但心里就是有某种东西,让他不愿躲避,草草地含混过去,可面对鸿翔此番言辞,他又觉得无话可说, “这……我也不会炼器啊……” “等哥哥以后找到了炼器大家,让他帮我炼啊。” “这……” “哥哥,你不会连这样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我吧。” 此言一出,萧聪别无选择,于是搔搔脑袋,赧笑几声,而后从鸿翔手里接过皇银球,说道: “好吧,等以后找到造诣极高的修玄者,一定用这皇银球帮你炼制一件满意的兵器。” 鸿翔雀跃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喽,那通天境伪仙这么厉害,连发黑光的诛仙剑都能接住,这只皇银球一定也很不凡,对了,皇银就是它的名字吗?这种仙金有什么特别之处?” 萧聪不由得苦笑几声,无奈地说道: “皇银确实是它的名字,而且它也真的远远比你想象的厉害,若是能把它炼制成兵器,不需要岁月的祭炼,就一定直接是极工阶的神兵利器,倘若掺上点别的奇珍异宝,说不定能达到造化阶,不过……想要锻造它,难度实在是有点大。” “为什么?”鸿翔歪了歪脑袋,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 萧聪右手卷成筒状,放在嘴边干咳几声,回道: “古籍记载,皇银无形,融融而通,千世长存,君炎乃锻,意思是说,皇银这种极品仙金,正常状态是像水一样流体,可以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并且因为品质逆天,可以流传千世之久,但是,若想锻造它,得用正人君子的生命之火才行,正是因为这个,即使是在传说中,它也很少出现,这东西的稀有程度,别说整个萧家都找不到一块,就算是在天道轩,我都没见过,据说孤独家有一杯,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无计可施,因为真正的正人君子,在这个物欲横流,人心不古的时代,已经几乎绝迹,更别说,还得是修士。” “哦。”鸿翔回应,状态有点失落。 这时候却听见欧阳寻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别把问题想得那么复杂,他这只皇银球跟独孤家那杯皇银水不一样,你看不见它已经成形了吗?正常的皇银可是会流动的。” 鸿翔和萧聪闻声朝欧阳寻那边看去,见这厮姿势极度扭曲,跟服了牵机丸一样。 鸿翔愣了片刻,问道: “欧阳寻,你这是怎么了?” 欧阳寻大刺刺回答说, “脊椎骨断了,现在还没长好呢。” 鸿翔疑惑, “你不是也有一些上好的丹药吗?怎么……” “已经服下了,只不过没有小聪手里的丹药那么立竿见影,我这个还得等一会儿。” 萧聪莞尔一笑,顺手一抛, “给,吃完了赶紧给我起来,别在那儿卖惨。” 欧阳寻伸手接住丹药,丢进嘴里,而后闭上眼睛,接着一动不动了。 脊椎受伤,即使是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也得有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才能恢复完全,因为这个部位,一直都被修者认为是修炼的核心所在,于是给它起了个别名——大龙,人体所有玄机之发祥,都源于此,这个部位受伤,虽然不致命,却会对修行之途大有影响,倘若处理不善,修为停滞不前还是小事儿,最糟糕的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修为就有可能废掉,所以对于修真者而言,一般遇到与脊椎有关的问题时都是进行保守处理,只要不留下什么祸根,其他的都可以靠边站。 况且,萧聪丢给欧阳寻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高阶丹药,估计也就是姜采君年轻那会儿用来练手的东西。 萧聪将皇银球移到眼前,仔细端详,经欧阳寻提醒,他才想到,这枚皇银球的状态跟传说中的确实不符,传说中的皇银是流体,且排斥生灵,以他们的手段,估计还真留不住它,可现在这枚皇银球就这样静静地停在他的手掌上,无论是触觉还是视觉,都是这般真实,难道,这不是真正的皇银,还是说,这枚皇银球已经被皇银伪仙做了手脚,不像传说中那么难搞了? 少顷,萧聪收回目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算了,还是等欧阳寻起来再说吧,他知道的多,说不定有办法。” “嗯嗯”鸿翔点头。 “那我先去给其他人治疗一下。” 说着,萧聪开始往前走,并顺便超欧阳寻的肚子踢了一下,漫不经心道: “还躺在地上干什么,赶紧起来,跟娘们似的。” 欧阳寻龇牙咧嘴,大叫道: “搞什么啊你,哥们伤的可是大龙,稍有不慎,这辈子可就废了!” 萧聪撇嘴,不以为然, “哥们给你的还是姜采君亲手炼制的丹药呢,你丫的在地上躺这么久,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欧阳寻无语,悻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萧聪在散落在这片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萧家将中间走了一圈,边走边分丹药,最后停在幽女身边,将一枚与之前不太一样的丹药递送给幽女,幽女接过,二话不说直接服下。 在等着众人恢复身体状况的时候,萧聪不急不缓地走到欧阳寻和鸿翔身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 “来,说说吧,大才子,鸿翔手里这块皇银球,你怎么看?” 欧阳寻嘿嘿一笑,面相甚是猥琐, “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从表面上看,也就只有这一点不同,不过,皇银这种稀有仙金,不经过锻造肯定不会有形状,这一点足以证明就算找不到君子的生命之火,也有将之锻造成兵器的可能,好事多磨,慢慢来嘛,反正你又不是现在就要帮他炼制兵器。” 萧聪被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 “我他么真想一拳头锤死你,刚才那么信誓旦旦,还以为你丫的有什么特别独到的见解,害小爷白期待一场。” 欧阳寻陪笑, “生那么大火干什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是不是见到终于有人能硬扛你的诛仙剑,心里面有点发慌了?放心吧,像它这种存在,玄真界里面肯定还有很多,想想以后能碰见这么多高手,心里面是不是很兴奋?” 鸿翔斜眼看着欧阳寻贱里贱气的样子, “你这是在给哥哥打气?” 欧阳寻大手一拍, “那是必须滴啊,你想想,小聪一直在克制自己使用诛仙剑,那是多么痛苦啊,有了这些奇葩存在,小聪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诛仙剑了。” 鸿翔:“……” 萧聪:“……” 幽女:“……” ………… 看见欧阳寻这犯贱的样子,众人就知道这家伙后面肯定还有重头戏,讲正事之前先热热场儿,是这家伙的行事风格。 萧聪冷冷问道: “欧阳寻,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你直接说就是了,这么搞,是给我们解压还是给你自己解压,若是给我们解压,那就不用了,我们都受的住。” 欧阳寻微微一笑,收起嬉皮笑脸,转而一本正色, “通过这件事情,你们就没有一点其他的发现吗?” “什么发现?”萧聪和鸿翔异口同声。 欧阳寻见状有点不淡定, “皇银伪仙啊,他为什么要跟鸿翔索要《神秘古经》?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欲囚!进一步说,在这大荒之中,除了欲囚、堕落者、自由民之外,是不是还存在着其他生灵,而且还不止是有一种。” 萧聪不屑, “这有什么,人家老猿当时也没说大荒之中的生灵就这三种啊,要真说起来,小鬼儿们还得算一种呢!” 鸿翔随声附和, “是啊,偌大的大荒,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什么光怪陆离的事儿应该都有才对。” 欧阳寻一拍脑门,一副痛心疾首,无可救药之色, “我说两位,咱动动脑子好不好,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那家伙的状态是介于欲囚和自由民之间的吗?荒邪啊,那么邪乎的东西,竟然影响不了它!” 萧聪眸子一缩,惊讶道: “你是说,我们离自由民的领地已经很近了?” 欧阳寻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我是说,那头皇银伪仙可能正在觉醒,这才是他找鸿翔索要神秘古经的根本原因。” 萧聪和鸿翔对了个眼神,鸿翔喃喃道: “也就是说……除了自由民,大荒之中很可能还有别的清醒者,而且能感知到神秘古经的存在,但不知道是敌是友……” 欧阳寻点点头, “对,但只说了一半。” “另一半是……” “能让欲囚觉醒的那种力量。” 萧聪面色凝重,点点头, “欧阳寻说的没错,能让欲囚觉醒的那种力量,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 鸿翔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 “使命。”萧聪回答言简意赅。 欧阳寻补充道: “也不全是因为萧家人的使命,不过若是能帮助更多的欲囚觉醒,那对我们来说可能还真是有利无害的事情,老辈人做的事情,我们到现在连个大致轮廓都没看见,自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深意,不过能让老辈人坚持这么长时间,背后的好处,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鸿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听上去有点道理……” 萧聪突然吸了口凉气,目光转向欧阳寻,问道: “按理说,皇银一类的极品仙金,通灵简直算得上是奇迹,这块皇银不但通灵,修为还到了通天境,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欧阳寻抬手挠挠额头, “这个……说不好,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里毕竟是大荒,我倒觉得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萧聪莫名叹了口气, “唉,算了,无有根据,多想无益,就这样吧。” 说着看了星流云一样,接着道: “老大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咱们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嗯……这样吧,把黎牧先从你的乌龟壳子里放出来,把老大放进去,咱们继续赶路。” 欧阳寻重重点头, “好。” 说着从腰上解下缩小后的法宝,往地上一扔,龟壳恢复原状并缓缓打开,幽女弯腰将张着小胳膊的黎牧抱出来,欧阳寻小心翼翼地将星流云抱进去。 将这件事情办妥,欧阳寻从弥芥中取出地图,看了半晌,而后抬手一指, “走那边。” 众人迎着渐渐西斜的太阳,再度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