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威胁他(1/2)

作者:千山茶客

灯花笑第八十五章 威胁他

秋日夜冷清。

厨房里灯火微弱,像星火细浪,下一刻就要吞没于汹涌夜色里。

女子站在门前,山茶黄色的衫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鬓边簪花鲜嫩欲滴,看着眼前人慢慢开口。

“深夜无故自闯民宅,连张面巾也不戴,真是胆大妄为。”

她顿了顿,看着对方因惊骇越发显得圆圆的眼睛,继续道:“若非旧识,我还以为,医馆今夜是进贼了。”

坐在地上的少年段小宴咽了口唾沫,兀地生出几分心虚。

“陆大夫。”

还不等他想好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骗过眼前人,就听身前人平静发问:“跟了我一日,不知段小公子有何贵干?”

段小宴脸色一变,猛地看向陆瞳。

她怎么知道!

今日一早,裴云暎出门去了,段小宴经昨夜望春山男尸一事,心中闷闷不乐,恰好今日不该他值守,遂离府打算去坊市逛逛,放松放松心情。

坊市离得不远处是范家的府邸,段小宴路过此地,想到自己就是在此处丢了荷包,脚步不由一慢。

这一慢就撞见了陆瞳在范府门口与一男子交谈。

那男子段小宴并不陌生,范正廉那个倒霉的贴心手下祁川,名为心腹,实则将府上丫鬟采买管家就差奶娘的事一并给做完的万事通。可惜空有一腔才华,到头来还只是个碌碌无名的小录事。

陆瞳在范府门口与祁川交谈。

这要是放在从前,段小宴也不会放在心上。然而昨夜刚经历了被荷包陷害一事,不久前又听裴云暎警告离陆瞳远一点。段小宴如今再看陆瞳一举一动,便觉颇有深意,后手匪浅。

陆瞳与祁川没说几句话就分别了,段小宴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决定跟上陆瞳。

他想瞧瞧这个陆大夫究竟是不是真有问题。

接下来一日,段小宴腿都快跑断了。

陆瞳没有直接回医馆,而是在坊市中流连起来。段小宴猜测她或许是要与人私下相见,因此盯得格外仔细。

陆瞳和银筝看杂剧时,他双眼瞪大,一丝不苟地盯。

陆瞳和银筝瞧手艺人踏索时,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

陆瞳和银筝在台棚下坐着观影戏时,他看陆瞳比陆瞳看戏还认真,聚精会神地盯过每一个坐在陆瞳身边的人,试图发现陆瞳与他们接应的痕迹。

陆瞳与银筝在南食店品尝鱼兜子和煎鱼饭,喝沙糖菉豆时,他蹲在对街的墙角下咽口水,盯得目不转睛。

最后,陆瞳她们去看了珠子铺。

段小宴就不明白了,她二人什么都没买,居然也能看这么久?不觉得浪费光阴么?

总之一日下来,段小宴觉得自己两只眼睛都要从眼眶中掉出来了,偏陆瞳什么事也没发生。仿佛她们只是单单来街坊中闲逛玩乐而已。

段小宴不知别的女子是否逛起坊市来都有这般的好体力,反正就他看来,今日陆瞳与银筝二人玩乐下来,不见半分疲态。坊市人又多,要不是他是殿前司禁卫,若换做普通人,这样跟不了一个时辰,保管要将人跟丢在人流中。

段小宴自认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一路跟到陆瞳回医馆,本见无事发生就打算走的,谁知看她在小厨房中对着尊黑罐子流连,被勾起了好奇心,这才待人走后摸了进来。

正想着,一道细风从院外吹来,吹得他背后蓦地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段小宴回神,看向陆瞳。

“……你早就发现了?”

陆瞳不语。

在落梅峰的那些年,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人在山上居住。十来岁的小女孩,胆量还不及现在这般大。

怕野兽,怕蛇虫鼠蚁,怕突然出现的天灾,也怕不怀好意的恶人。

有时候清晨起来,山上一个人也没有,四周一片死寂,会有一种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孤独恐惧感。她在身上藏了毒粉和剪子,预备着随时与突然出现的危险拼命。

大概长期生活在恐惧中的人,对危险会有一种本能般的直觉。又或许是段小宴跟踪人的手段还太过青涩,目光又太灼热,让人想忽略也难。

几乎在。

三衙间关系微妙且不提,枢密院那头绝无可能放下这个好机会,好在皇帝如今无暇顾及殿前司,此事也就算揭过了。

裴云暎在屋内坐下,提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斟了盏茶。

茶水温热清苦,他喝了两口,没听到往日熟悉的聒噪声,遂问一边侍卫青枫。

“段小宴不在?”

青枫答道:“回主子,段小宴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去坊市逛逛。”

裴云暎喝茶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开口:“何时出的门?”

“快近巳时。”

裴云暎微微蹙眉。

段小宴巳时出门,眼下已快亥时。整整六个时辰,明日司里十五公假,他要回司点籍名,但现在还不见踪影。

青枫见状,问:“主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裴云暎沉吟片刻,道:“他走前说过什么?”

青枫摇头:“没有。只是看着兴致不高,可能是心烦望春山男尸一事。”

望春山……

不知想到什么,裴云暎眸色微凝。

窗外夜幕低垂,清风吹得院中梧桐簌簌作响。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提起桌上银刀,大步朝门口走去。

……

夜更深了。

小院中树丛里,几只促织低鸣。被阿城挂在檐下的夜萤早已黯淡,只有囊袋下坠着的银色风铃在风里打转。

寒灯被夜风吹得摇曳,像是下一刻就要熄灭。斑驳光影落在桌前的人脸上,却把她分明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柔和。

少年一动不动坐在地上,僵着身子看向桌前不紧不慢捣药的人。

她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在告知他身中剧毒之后,就在桌前坐了下来,摘开竹匾中晒好的干草药,若无其事地、如往日一般地做自己应做的活计来。

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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