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祭第43章 青阳城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懒洋洋的红日扒着天际慵懒地做了个俯卧撑，噌的一下就升上了天空，顿时吓得沉睡中的云朵一个哆嗦，立刻吐出漫天的朝霞。 晨辉洒落天际，大地之上再次变得生机勃勃。 在青牛山的深处，一座山巅之上依旧有烟雾袅绕，顺着烟雾下探，可以看见其下一个隐蔽的山谷中，房屋焚烧殆尽，只留下漆黑的残垣断壁，以及化成焦炭的残存木梁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像是在告诉后来者们，这里曾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只是山中人烟稀少，并无人到此一游，只能等到那些被派出去送信的山贼返回之后，才会震惊地发现他们的刀头寨已经灰飞烟灭，然后自是惊恐地做了鸟兽散。 时光如梭，弹指间又过去了二十多天，随着神玉宗弟子选拔的日子到来，青阳城里也越发热闹起来。 这一日，位于城主府东边的演武场终于解开封锁，顿时，十座直径八丈有余，两丈多高的比试台全部呈现在所有围观者眼中。放眼望去，这些比试擂台全由清一色的天青石磊砌而成，看起来大气恢宏。 此刻位于擂台后方的高大观赏台上，四周插满了五色旌旗，随风飘荡间不时发出猎猎的声响，顿时给这特殊的日子增添了一丝隆重的味道。 只不过，今日并不是比试选拔的日子，不断在演武场四周巡逻的官兵，还是将热情澎湃的围观群众全都堵在了外面，并不允许他们靠近，就连那些已经报过名的武者也都不允许私自进入，皆被厉声喝退。此时，青阳城的大街小巷中，变得拥挤不堪，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如潮水般不断涌动。 接连一段时间的客流爆满，可高兴坏了城里的各大店铺老板，他们忙得满头大汗，累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但依旧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接待着每一个到来的客人，尤其是对那些突然到来的青少年武者，他们更是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满足每个人的需求，期待着沾上某位未来大人物的光。一时间，就连街边小商贩们的吆喝声都比以往响亮了许多，一个个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向着过往的游客们卖力推销商品，即便遭到了一些游客的白眼，也打消不了他们想要趁机赚钱的热情。 “你们听说了吗？刘家的天才弟子刘项乾！昨日已经历练回城，据说已经突破至洗髓境！” “可不是嘛！昨天我正好经过刘府，你们猜那小子放出什么狂言？” “快说！快说！那小子怎么说！” “你们是不知道！那小子当时的表情，感觉像是能日破天一样！他居然说青阳城第一被他预订了！” “卧槽！真够狂妄的！” “哈！的确够嚣张！到时候一定要去看看他到底有多牛！” …… 醉仙楼里，一桌食客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青阳城里最近的发生的事情。 “要我说，这些公子少爷的风头只不过是虚名罢了！”有人持有不同观点说道。 “哦！难道在青阳城里，还有人比这刘项乾更加耀眼吗？”有人闻言诧异，抬头露出满脸好奇之色。 “那倒没有！不过嘛！青牛山里倒是有！”那人故意卖了个关子，顿时让身边的几人都来了兴趣。 “赶紧的，说来听听！” “据灵药楼几个进山采药的伙计带回来的消息，说是在青牛山里的某处山谷中发现了一群被拳头打死的铁背青牦牛，据说足足有十几头之多！” “不是吧！成年的铁背青牦牛皮糙肉厚，其实力完全不弱于我们人族洗髓境后期的实力，而且超级抗揍！若是一头被人猎杀还算正常，但是一下子打死一片！那这人的实力也太强了吧！” “就是呀！除非那人像城主一样达到了筑基期！” “你们还别不信！据知情人透露，有目击者见证，那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所为！” “卧槽！妖孽呀！我们青阳城的地盘，何时出了这种天才！有机会一定要结识一番。” “别做梦了！若真如传闻所说，那少年成长起来，至少也是雄霸一方的地雄级大能！又岂是我等能够随意攀附的。” …… 如此场景不仅仅发生在醉仙楼里，其他酒楼饭馆里也有类似的一幕。许多为人知和不为人知的消息都在疯传，就连刀头寨被灭的事情，经过了二十多天的时间，也传到了外界被众人知晓。 城东，刘家大宅。 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坐在家族演武场旁边，看着演武场上的一位少年，以虎狼之姿演练着家族功法，脸上挂满了赞赏的笑容。 “好！不愧是我刘家的天才！这才二十多天就突破到洗髓境！不枉家族对你悉心栽培一场！”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放出豪言，要取得青阳城榜首的刘项乾。 “爷爷！如今我的力量已经达到一万五千斤，同境界之下绝对可以横扫他们黄霍两家的所有子弟！” 刘项乾满脸傲然，直到一月前，他都在压制着境界修为，为的就是要在五年一次的收徒大比上一鸣惊人。当然，他的努力也的确得到了很高的回报。寻常武者，突破至洗髓境初期力量不过八千至一万斤，而他在突破至洗髓境之后力量直接达到了一万五千斤，几乎是其他同境界武者的二倍，这让他觉得有了傲视众人的本钱。 “乾儿勿骄！近日，爷爷常听得下人议论，说是青牛山里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少年！以凝气境中期的修为，用拳头打死铁背犀牛，不知乾儿对这件事有何见解？” 一向以严肃着称的刘家之主刘天伦，此刻在孙子刘项乾面前，却如同一个普通老者一般，露出一脸的和蔼慈祥。只是，了解刘天伦脾气的刘家人都知道，这是刘项乾才能够获得的专属待遇。 “不可能！众所周知，铁背犀牛防御力极强，想要破开它的防御，至少也要有两万斤以上的攻击力！孙儿自认强大，但也不能轻易将其击杀，更何况是赤手空拳的凝气境武者！这绝对是谣传！” 刘项乾神情倨傲，这消息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他却一点也不相信。 “呵呵！乾儿说的有理！能打出两万斤以上的巨力，至少也得是洗髓境后期的天才武者才能做到！爷爷认为，这谣传一定是黄家与霍家所为，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想打击乾儿的武道之心罢了！” 刘天伦点头称赞，至少在他的记忆中，青阳城所属之地还没有出现过这种逆天武者，不需多想，这则消息直接被刘天伦定成了谣传。 与此同时，在青阳城另一处大宅里，黄家之主黄贺然看着一群衣衫褴褛，形同乞丐般的家族子弟，整张脸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这些原本挑出来准备参与选拔赛的家族弟子，此次进山历练竟然死了几个，而且还有两三个受伤颇重。最关键的是，这群被挑选出来的家族子弟，进山历练了二十多天，修为几乎没有丝毫增长。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贺然愤怒地咆哮 ，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回禀家主！我等此次进山，的确遇到一些怪事，不知为何？总有强大的野兽对我们进行袭击，而且每次都是一群野兽同时出现！这让我们防不胜防！” 黄天宇大着胆子站了出来，面带尴尬地解释了一下试炼时遇到的情况。 “竟有此事！那你们为何不派人回来向家族求救？” 黄贺然眉头紧锁，他上下打量着黄天宇，有些将信将疑。 “家主！不是我们不派人回来送信，只是派回来的几个兄弟都死了，后来我们疲于奔命，迂回辗转才算逃了回来，命算是保住了，只是浪费了此次提高修为境界的试炼机会。” 黄天宇脸色黯然，他身后幸存的黄家子弟全都低着头不敢去看黄贺然，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三日后选拔赛正式开始！你们都下去准备准备！” 沉默了一会儿，黄贺然挥退黄天宇等人，一个人坐在议事厅里，久久不能平复心绪。 “这件事的确有些诡异！每天都被野兽围攻这绝对不是偶然！只是……” “如今青阳城里刘家势头最旺！以刘天伦那老匹夫的狂妄秉性，这事应该与他无关。反倒是这个霍家处处低调，实在令人生疑！或许这事……” 就在黄贺然苦思冥想之际，青阳城北边的霍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四十多岁的霍家之主霍正淳，大马金刀地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笑容堆满了整张面孔。这让他原本就儒雅的形象，更显平易近人，只是熟悉他的人都会知道，这笑面之下却藏着令人防不胜防的阴狠。 “哈哈！此番尔等做得很好！经过此番打压，黄家已不足为虑！而那刘家，不过只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刘项乾！所以，这次选拔赛，前十中的半数将会落入我霍家手中！不过，尔等仍需全力以赴！莫要轻敌！” “爹爹说的是！女儿必会铭记于心！” “父亲教训的是！亘儿定会铭记于心！” “家主放心！我等必会全力以赴！绝不令家主失望！” 霍正淳话音落下，一群霍家子弟立刻大声回应，只有躲在众人身后的霍家小少爷霍埠庭闭口不言，显得忐忑不安。 “好了！你们都下去休整吧！” “是！” 在霍正淳的一声吩咐之下，一群霍家子弟鱼贯而出，纷纷离开了家族的议事厅。 “霍埠庭！你留下！” 就在霍埠庭跟在大姐霍媚娘与二哥霍亘身后，准备偷偷溜走之际，耳边突然传来霍正淳的声音。 “爹！您，您叫我何事？” 霍埠庭脚下一软，急忙止住身形，然后硬着头皮回转身子，立刻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没什么事儿，就是为父近日不曾见你，对你想念得紧，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 霍正淳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将目光移到了霍埠庭身上。 “我信你个鬼！还不是想要说教我！给我讲一大堆道理！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溜！若不然耳朵都要长茧了！” 霍埠庭低头不语，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突然，他直接跪在了霍正淳面前。 “爹！孩儿知错了！我不该不听从您的教诲！私自进山，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害得您老担心不已！我决定了，这就去闭关修炼，痛改前非，争取早日追上大姐与二哥的步伐！” “呃……” 霍正淳不由一愣，他心说：“没想到出去了一趟，这小子的觉悟变高了！嘿嘿！不枉为父整日苦口婆心地悉心教导！看来以后要更加注重思想教育了！” “我儿能有如此觉悟，为父甚感欣慰！圣人常说知耻而后勇，明理而……” 听着霍正淳口中滔滔不绝的圣人语，霍埠庭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几次想要开口打断，却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半个时辰后，霍正淳喝完了整壶茶水，这才意犹未尽地停止了说教。 “好了！希望你能记住为父今日所讲的话，日后行走江湖之时，切记要与人讲道理！” “爹！既然讲道理这么有用，那为何还要我们如此辛苦地修炼呢？” 半个时辰的思想教育，霍埠庭听得头昏脑涨，鬼使神差之下问出了一个一直藏在他心中的疑问。 “傻孩子！道理就像你的一条腿，而强大的实力就像你的另一条腿！” 霍正淳想了一下，试着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语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我们是在用两条腿走路，而黄家与刘家是在用一条腿蹦跶！” 霍埠庭晕晕乎乎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明悟。 “滚！立刻给我闭关去！” 霍正淳一脸黑线！他知道今天的道理又白讲了。 霍埠庭闻声如释重负，立刻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小声嘀咕：“发那么大脾气干嘛！我又没说错！他们黄家与刘家从来都不跟人讲道理，只用拳头解决问题！这不是单推蹦跶吗？” 声音虽小，但依旧落入了霍正淳的耳朵里，他立刻有种吐血的冲动。心说：“这孩子！思想不对呀！咋能跟腿较上劲！说起腿，我这有几日没去春风楼了……嘿嘿，正好这天也快黑了……” “咳！小兔崽子！七日内不准离府！老老实实给我闭关修炼！再敢私自出府，我打断你的三条腿！” 刚跑出议事厅，身后就传来霍正淳的咆哮，霍埠庭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爹！我是您亲儿子吗？等等……我只有两条腿，哪来的三条腿？” “废话！你当然是我亲儿子！咳！咳！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打断你的小腿！” “好吧！算你狠！我回去闭关了！” 看着垂头丧气走远的霍埠庭，霍正淳不由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 “一条腿蹦跶！哈哈，就让他们两家再蹦跶一会儿吧！” “话说这御兽术还真是不错！就是有点贵啊！整整花了我三十万两银子！奶奶滴！聚鑫阁里的拍卖行真是不能进啊！” 从怀中拿出一张记录着御兽术功法的兽皮，霍正淳一边观看，一边惊叹。 青阳城里，几家欢喜几家愁，却也挡不住春风楼里，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天边，残阳红似血，染红了大片天际，霞光下，青阳城高耸的城门楼沐浴在金辉中，泛着一丝金色的光芒，显得无比雄壮。 即便时至黄昏，四个城门外的官道上，行人依旧络绎不绝，不断有人从远方赶来，然后一头扎进了青阳城里。 斜阳下，三道人影被拉得老长。 “太好了！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今晚我一定要选一间舒适宽阔的上房，美美地睡上一觉！” “二小姐！这恐怕有点难哦！” “周平！你就不能别这么实诚吗？你看，她好不容易高兴一下！你又来扫兴了！” “哼！死胖子！你又想找练吗？” “大少爷！救我！我这也是为了二小姐好！您想啊，如今青阳城里人满为患！哪还有那么多上房等我们去住呢！” “好了！好了！别闹了！马上就进城了，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终于，在天黑之前，李墨白带着秦沐雪与周平，赶到了青阳城的城门外。 看着高大雄壮的城门楼，三个人心中各有感慨，脸上有惊讶也有兴奋。要说最兴奋的还数周平，从小几乎没离开过青牛山的他，完全像个孩子一样东张西望。只是，当周平看见了李墨白瞬间就平静下来的眼神之后，也飞快地控制住了心中难以抑制的躁动。 一段时间以来，李墨白平易近人的品性令他心悦诚服，这让他死心塌地选择从此跟随在李墨白左右。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李墨白待他并不像普通的主仆关系，而是更像朋友一样，不仅指点他的修炼，还传授给他一些闻所未闻的烹饪知识。这令他大开眼界，受益匪浅，最关键的是，他能从李墨白身上感受到一种互相尊重的平等感，这是他从来就没有体会过的。仅冲着这一点，周平也愿意死心塌地跟随在李墨白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