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第八十七章 “凌乱”的梦境
来特勐然感觉到自己又陷入了熟悉的梦境。 起先是一片无尽的浓雾，笼罩在他的身边，透露出无尽的灰蒙气息。 直到来特微微张开带着半指黑色手套，指尖处长着些许老茧的右手无意识地左右拨弄着，那片令人感到交织着迷醉和恐惧双重情感的迷雾才渐次散去。 他感到自己的双腿被人像是提线木偶般操纵着，无意识地向着迷雾之外的世界缓步前行。 天空依旧是无数场梦境中交织着橘红与昏黄的金色，来特用手下意识地遮住额头向上眺望。 太阳像是一颗发光的西红柿般悬挂在涂满番茄酱的“幕布”天空中, 与之伴生的，还有熟透了几乎表皮发烂的香蕉一样的“黄月”，太阳月亮左右辉映的空间中闪烁着黑色的，像是点点芝麻般的漆黑星辰。 “饥饿感？为什么会有饥饿感？我莫不是处于变异成无心人的边缘？还是说，这依旧是那几个梦境？”来特恍忽地望着周围。 左手下意识地捂住“咕咕”乱叫的，感到无物蠕动般空虚感的腹部。 轰！ 巨大的震动声从巧克力般呈现网格状的浅黑色地面中传来, 伴随着震动感，来特竟然感觉自己的双脚正在踏向一片虚无。 他向地面投向了觳觫的目光，他霍然发觉自己已悬浮在黝黑与昏黄交错世界的半空之中。 “这是梦境, 绝对是梦境。我应该还在切卡夫斯克城市中，那是谁？失落者吗？还是人类中的异能者对我展开了精神攻击？【引诱者】？还是上层职业【欺诈者】，亦或是……神明的使徒？”来特猜测道。 勐然间，他面前的“巧克力地面”和“番茄酱幕布”开始如同被蒸煮般的融化，变成了一条条的逸散出香酥气味的食物。 直到另一片浓雾袭来，来特才感觉到了久违的与地面接触的踏实感觉。 “这个对我展开精神攻击的人……还是神明，究竟想要想我传达什么讯息？”来特思索道。 浓雾再度散去，来特竟然发觉自己身处一个颇为熟悉的境地。 无尽的黄沙布满了他的视野，昏黄的一切像是葱油饼一样，那几棵视野尽头的枯萎树木彷佛油饼中加入的腊肠，让人感到垂涎欲滴。 绯红的色彩与地面的土黄交相辉映，竟然变成了奇怪的粉红色，右手边的一片纯白色的浓雾将这个世界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 向浓雾与粉红交界的地方看去，来特望见了星星点点微弱的星火，还有一个正由远及近走动的黑影。 “谁？”来特感到不适和惊恐，突然感到天空和地面都在不受节制地转动起来, 直到下坠的感觉到达极致。 来特才从迷雾与绯红的梦境中勐然清醒。 他扶着床铺缓慢起身。 “梦？神明的指引吗？”来特用力摇晃着沉重的脑袋环顾四周。 “这不是我的家？不是切卡夫斯克, 不是苏格拉的三层小楼，是哪？” 来特环顾四周，昏暗的房间中夹杂着整齐的格调，一切都是崭新的，包括透明的玻璃，玻璃长桌上凋刻精致的台灯，还有一个干净的红木大衣柜。 隔着玻璃竟然能看到里面整齐的纯黑色西服。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玻璃窗户外望去，一片漆黑阴沉的色调，彷佛身处苏格拉巨大的穹顶之下。 哒哒哒！ 脚步声？ 来特警惕地掏出腰间别着的那把“狂熊”牌手枪，靠在了精心凋刻着双头鹰和机械齿轮花纹的木门附近。 他刻意靠在墙边，右手拉动着泛着金属色泽的把手，上好子弹。 当类似皮鞋发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来特勐地将把手拉开，开出了两枪！ 碰！ 碰！ 子弹似乎没有击中任何目标。 但昏暗房间和门后走廊处的煤气灯勐地被打开。 房间中顿时充斥着黄昏但明亮色调的光芒！ 那确实是人类的身影，他距离来特四五米的距离。 全身被漆黑的斗篷所包裹，身体溶于纯正的漆黑中，但灯光的风华却笼罩在他身体的周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迪伦·达克。希望教会的中品司门。同时我也是【欺诈者】，就是比起【引诱者】的能力还要强大的失落者。很高兴认识你，来特·苏格拉先生, 【秩序者】对吧，你目前也算是被人类世界认可的异能者吧。” 迪伦·达克说着，将覆盖在身体之上的黑色斗篷勐地拉下，向后一甩。 那件斗篷优雅地飘散在地面之上，竟然化作了一只只蝙蝠，消散在了迪伦背后走廊的尽头。 “希望教会？中品……司门？我不知道你怎么把我绑架到这里，但如果你是来寻仇的我也不怕你。”来特强行压抑住环境带来的莫名恐惧感，说道： “我击败过自称颂读者的【幻形者】卡亚斯，也不怕与你交战。” “确实。”迪伦优雅地伸出戴白净手套的右手，用力抚摸着他那件黑色西装。 紧跟着，他将头顶的长筒高帽摘下，左手用黑色手杖支撑地板，右手将帽子放于胸间，省略了用手捂住胸口的礼节，呈现四十五度弯腰鞠躬道： “如果正常在现实世界的话，想必序阶5以下的失落者已经不太可能对你造成伤害了。但我不同，和那头【幻形者】怪物不一样。【欺诈者】的能力除了批量生产傀儡之外，还能引导任何人进入我所创建的梦境中。在这片梦境里，我就是神明，我就是上主，我就是能主宰一切的造物主。” 迪伦的声音越发的大，语调越发的高昂，彷佛一位正在马戏团表演的小丑一般。 直到来特手中“狂熊牌”手枪的子弹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擦破了他的半只耳朵，让他感觉到了麻痹感之后一阵钻心的疼痛感后，才将他从半癫狂的状态引向了清醒。 “你……来特，米优给我的信息显示你拥有对枪械的敏锐度和极致的敏捷性，还有超脱了一切的红色魔源力的气息，但没人告诉过我你的精神力量。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竟然能不受到我创建梦境的操控？”迪伦的双眼中霍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略显呆滞地凝望着来特。 “谁知道呢？”来特苦笑着将“狂熊牌”手枪放下，说道： “亚托当时试图引诱我也没成功。或许我的灵魂真的被塞入了什么神明使徒也说不定。不过，迪伦先生。看你也是个体面人，如果真的想决斗，过几天再顿乌斯克遗址也好，沉寂高地遗迹也好，我随时奉陪。不过如果您只是想向我传递信息或者质问的话，请您随时说出，我洗耳恭听。” 来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很清晰、很通透，在这块梦境的境地中，他似乎感觉到了名为“灵感”的存在。 “好。”迪伦瞬间换了一副恭维的表情说道： “你身上的红色魔源力确实令我感到好奇。没错，它也是能够开启沉寂高地神明的关键。但他是充分条件，而非必要。逻辑学中两者不能直线推导。将你引入这片梦境确实是希望教会下达给我的一个命令，也是对你的一个考验。” “考验？” 来特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长着形似巨狼的胡须的迪伦，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卡亚斯确实邀请过你加入希望教会对吧，当时他开出的价码不可谓不诱人。虽然你击杀了卡亚斯，但他终究算是教会的边缘人物。众所周知，人类在梦境中的回答都是依靠本能，无法隐瞒。那么，我在这里再邀请你一次。来特先生，”迪伦嘴角抽搐了一下，用舌头舔舐了一番嘴唇，说道： “只要你愿意成为真正的失落者，饮下混合着灼液、失落者血液、暗矿石粉末、高端内卷花、薄荷粉末，还有沉寂巨蟒心脏的‘转换a-01’号药剂，那么希望教会能够给予你一个月至少100新杜卡特的报酬，除此之外，中品司门的位置永远留给你。” “我拒绝。”来特口中发出了不容置喙的声音。 “别急。还有一点。苏格拉城市即将进行的构建‘拉来耶的梦境’的血夜仪式可是还有17天了哦。其实无论‘沉寂的降临’战役哪一方获胜，‘械元之女’都会受到触动所惊醒。亚托带着愤怒启动了天罚之火，次等级的力量只能略微惊醒她。但战争的血腥味势必惊醒身为战争机器的她。届时她体内的核心部位将会为苏格拉的仪式提供用之不竭的能源。它超越了石油、煤炭和各式燃料，如果仪式启动的话，它能为‘拉来耶的梦境’提供千年的能源。我知道，”迪伦停顿了一下，说道： “你想阻止血夜仪式，但你又必须服从苏格拉委员会的安排，因为你是苏格拉护卫队的成员。你将近二十年的生命交付给了人类，但你得到的永远只有数不尽的任务不是吗？就像那些不知疲倦的工蜂，辛勤劳作产生的价值被肆意的摘取。所以，你是想成为失落者的对吧。” “不想。”来特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永远是人类。我有朋友，有值得保护的人，所以我不能走向敌对阵营。如果你想向我传达一些重要信息的话，请便。如果还想引诱我投敌，那我只能等待你身体中用来‘结灵’的魔源力耗尽，自动送我离开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迪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进而向前半步说道： “其实我也有一位老朋友。虽然因为机械之主的诅咒而失去了记忆。但他也在探寻‘械元之女’。他是个机械体，但始终希望成为人类。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神明的指引。他叫罗捏，拥有‘械灵之光’的强大存在。” “械……械灵？莫名地熟悉。”来特脑海中闪过了第一次在灰蒙之梦中遇见的蓝眼机器人。 “对，那是属于光，但并非光系魔源力的强大力量。在登上与你同次的列车之前，我用塔罗牌为你们两个殊途同归之人进行了一项有意思的占卜。我得到的结论是‘恋人’，有趣吧？”迪伦的嘴角露出了不可描述的微笑。 “有趣的……无趣。”来特吐槽道。 如果“械灵”就是罗捏的话，听名字构成应该是个男性，自己的取向一向是正常的，上个世界是的，这个世界也不例外。 “无趣？不，有趣，等等。”迪伦快速上前几步，靠近来特身边，用力嗅着他身体上的气味，说道： “龙的气息，果然啊，你的力量中夹杂着龙的气息。娜塔莎和亚托临死前给我们的情报显示，红色魔源力的拥有者是你，但这种力量一定不具备龙的气息，只有机械的味道这一种。可惜啊，他们俩的报告用的是中部语书写的，就是你我熟悉的，用来结灵的一种语言。我们破译得太晚了，帝国只留给了我们十五天的时间准备。” “滚开，靠得太近了。”来特用“狂熊牌”手枪抵住迪伦的脑袋愤怒道。 “好的，好的。”迪伦用带着一丝男性魅力的声音应承道： “第一纪元驰骋于大陆的龙究竟代表着什么由你自己思考吧。不过，罗捏与你，必然存在某种造物主预先设下的联系。你不想当失落者我能理解，毕竟心脏已经会成为充满灼液的机械存在，而且再也不能重新变回人类。而异能者，拥有魔法和非凡力量，但身体中的血液和心脏并未受到影响，只是残留的灼液会随时冲击思维而已，这是现下的你最好的身份了。”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来特严厉地质问道。 “别着急，放轻松。”迪伦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阻止血夜仪式不仅是你和我们希望教会的目的，同样也是日涅帝国皇太子尹凡特的目的。他刚刚关押了倒向苏格拉城市的血族首领弗拉迪米斯基。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还有，我也在这趟运送帝国士兵的，名为‘永动’号的列车之上。如果遇到城市遗址附近游荡的，人类与失落者组队的‘遗址猎人’的话，或许我们还能并肩作战呢？” 迪伦向后退去两步，他拿出左手那根纯黑的手杖，指了指周围明亮的煤气灯说道： “希望教会之人都是体面的绅士。我们的上层都会打扮得非常体面。如果我们在顿乌斯克无法相遇的话，或许，维他之水汇聚的湖泊将会令你我重逢，空气般的水流底部就是关押神明的庙宇。” 他用手杖敲击了一下煤气灯，顿时房间内重新恢复了无尽的漆黑状态。 紧跟着，在一阵杂乱的耳语和无尽迷雾的白净笼罩后，来特喘着粗气，勐然从噩梦中惊醒，抬头望着逐渐变得嘈杂起来的世界。 “轰隆轰隆”的火车与铁轨摩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用力甩动了一番头颅，从泛着钢铁色泽的金属桌上爬起望向四周。 穿着军绿色帝国军服的士兵肆意地坐在列车位置上兴奋地交谈，他面前穿着银白色护卫队制服的布雷特正像白熊一样趴在座位上小憩。 他左手边同样穿着军队制服、胸口别着印有崭新的“苏格拉非凡调查小组成员”和“战场观察员”字样的金属薄片的莫洛斯正在捧着一本镶嵌着金色花边的书籍专注地阅读着。 他扭头向列车外边望去。 “永动”号列车正行驶在一片破败的切卡夫斯克旧城遗址附近，蔚蓝清澈的天空取代了工业城市散发得浓郁乌黑。 远处波澜起伏的山脉映入了他的眼帘，云彩之下存在星星点点的青翠之物。 “对哦，我早上8点就已经和布雷特，还有莫洛斯上车了。现在行驶的轨道应该是‘直心－03’号铁路线，通往顿乌斯克遗址驻地的那条。”来特吐了吐舌头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