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第九十章 “永动”号列车（下）
低头望着断裂在地已然化作一摊暗红色血水的长鞭，来特叹了口气，双眼略带迷离地凝望着米优。 两三秒后，他将“狂熊”牌手枪放回腰间枪套中，说道： “你要为了卡亚斯与我战斗我不认。毕竟挂上了失落者的敌对身份，任何帝国军人都会毫不留情地开战。帝国有关军事的法律有过规定，放弃与无心人或者失落者作战属于叛变, 会被处置所或军事法庭处决。况且，”来特的语气掺杂了一丝伤感： “与卡亚斯作战时我的身体和力量并不完全受我掌控。红色魔源力的力量过于神秘，我智能遵循有限的引导尽可能地掌握它。而它又经常会失控，如果不是我莫名坚定的精神力量的话，恐怕早就陷入癫狂了。话说亚托也诧异过我的精神不易被操控这件事，很有趣吧？” 来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夹杂着伤感、无奈和一点希望。 “卡亚斯果然被超越了他的理解, 不……还有我的理解的强大力量所击杀。这是他的宿命，在遇到神明时他就接受过一个神谕, 现在看来，是他的真实写照。”米优带着哭腔说道。 他伸出泛着红色和黄色秽物的左手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支撑着缓慢起身。 他的右手腕的断裂处正在向外延伸出无数细小的由血液组成的鲜红色触手，正在重构他的右手。 “什么……神谕？”来特好奇道。 “迷惘之暗将会吞噬重现的智慧，鲜艳之红会接替光芒的使命。机械齿轮运转的血红之空下，无尽的黄沙裹挟着残存的希望。”米优说完，因刚才强行抑制住哭腔的举动而浑身颤抖了一下。 “如果说是一个月之前的话，我或许对这些非凡魔法事物并不关心，一定会当作耳旁风的。不过现在，我大概能明白这条神谕的含义。你放心，”来特若有所思地透过泛着蓝色扭曲光线的圆柱形禁锢场，说道： “我会前往顿乌斯克遗址，也会赶在‘沉寂的降临’战役开始前按照苏格拉委员会和帝国的命令前往遗迹中心位置。我答应过亚伦，也答应过梦中神明的化身。我想解开‘械元之女’的奥秘，还有我身上的奥秘。” “这么说的话，从力量和意志来看，来特先生你的确是最佳的人选。【秩序者】来特, 呵呵，你或许能成为尹万二十二世那样一个伟大之人。听说他也经过了序组牌的检验，也是一名【秩序者】。重新认识一下吧，” 米优将刚刚长出来的，白净得没有多余杂质的右手伸出，说道： “我叫米优，今年16岁，职业为【盗贼】的失落者。我和那些腾因教派的半失落者孩子不同，我是拥有失落者和血族的血统。目前因亚伦先生的原因混迹在切卡夫斯克军团下属的‘沉寂z-59号’小队。属于自由行动者的一类，很高兴认识你，来特先生，我愿意成为你的助手。” “我叫来特，”来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如果可能的话，我需要一个跟班，或者说是协作者。互相帮助，互相帮扶。布雷特告诉过我，沉寂高地再往东的地方多数不在帝国的掌控之中，处于‘无秩序’的状态。你与他有关，我相信这点值得信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叫我大哥如何？先生听起来……很不亲近, 不像是寻求组队之人的称呼。” “来特……大哥？”米优尝试性地喊道, 他的棕色双眸中竟然在“发光”。 代表爱、希望与渴求的光芒！ 然而，正当来特的右手与米优新生右手接触之时，他的耳朵中勐然出现了些许嘈杂的声音。 男人的呢喃，女性的哭泣，孩童的吼叫和金属齿轮的运转声，他感到大脑像是被人用榔头抡了一下，炸裂般的疼痛。 紧跟着，他看到周围的蓝色扭曲线条正变得笔直，周围形成圆柱形禁锢区域勐然变得暗澹下来。 随着线条变成类似箭失的物体向上飞快冲去后，来特慌忙环顾四周，刚下因米优盗取的【滞元者】能力形成的时间减缓禁锢消失不见，周围逐渐开始涌动的风提醒他们回到了现实的区域。 “还有五分钟，来特……大哥，不用担心。”米优看了眼手表抢先回答了来特内心的担忧。 “好吧。那我也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来特·苏格拉，【秩序者】人类……异能者吧，魔源力类型为红色魔源力。还有很多我自己也不清楚的力量，但我是苏格拉护卫队的成员，位阶为银刃5，算是半个士官吧。”来特将手收回，摸着自己纯黑色的头发，微笑道。 “来特大哥，我们都是生存在黑暗之中的子民。在造物主降下的灾难中艰苦前行。你说，我们能见到废土纪元的曙光吗？”米优望着来特感慨道。 “会的。或许是成为神明之后。某人对我说过，这个世界是造物主的一场可怕噩梦，她终有苏醒的一天，到时候世界将会迎来终结。不过如果我们能以神明的身份与她接触，或许可以扭转崩溃的局面。” 来特脑中霍然浮现出了在苏格拉苏醒那天时阅读过的《苏格拉通史》中关于神话传说部分的内容。 “不过米优。”来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谨慎起来，问道： “我刚才在列车小憩的时候，梦境被一位自称【欺诈者】的失落者所入侵。虽然他没能对我造成伤害，刚才你说你偷窃到了【欺诈者】的技能，我想让你回忆一下在哪里接触到他的。” “哪里？我想想……大概是c车厢的15-30号座位，我听那里坐着的【战士】反复提到原本驻扎在顿乌斯克。我想，那个【欺诈者】可能就是顿乌斯克本地军团之人。来特大哥，你真的没受到梦境的影响吗？”米优关切地问道。 “应该是完全没有，我也很奇怪，好像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的精神力量就非常强大。只要我不是刻意接触非凡和魔法事物，就永远不会被操控精神。不过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可以去车上聊聊。”来特拍了拍米优的肩膀催促道。 “嗯。”米优点头答应道。 “叮——叮——叮——叮——” 列车的鸣笛声向外扩散，像是在呼唤无家可归的亡灵找寻方向。 在鸣笛即将结束的一刻，来特和米优总算踏上了驶离顿寂车站，前往顿乌斯克遗址的列车。 …… “你是说，小弟？十五分钟，解决了一下……小腹胀痛的问题后你竟然收了个小弟？”布雷特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瘦小”的米优，上下打量着。 军绿色的制服和莫洛斯的款式几乎一样，各处薄弱部位都有半金属材质的护垫保护，只有胸口的徽章，米优的是代表切卡夫斯克工业党的“烟囱”徽章这一点区别。 “准确来说是介绍来的。我之前并没有对你们俩隐瞒过，我去见了亚伦，按照那个牧师约翰的提醒。我想了解自己身体内的魔源力，还有我的职业信息。”来特解释道。 “没错。当然我和布雷特事后告诉过你这种行为的危险性。”莫洛斯一脸严肃地偏头看向来特和夹坐在两人中间的米优，手中换成了一份切卡夫斯克报社发行的《工业报》。 这是他向身后一位临时认识的切卡夫斯克军团的【战士】那要来解闷的。 “不过他真的是跟着军团参与战斗的【战士】吗？我怕他上了战场，面对无心人的时候拿不动榴弹炮。”布雷特调侃道。 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米优布满疤痕但白净的脸庞观看。 “他是亚伦派遣进入军团的，他的任务就是……”来特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协助我们前往沉寂高地遗迹中心，探寻神明‘械元之女’，这不也是苏格拉委员会下达给我们命令的核心内容吗？” “确实如此，不过。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女性的气息。你知道的，来特。生存在废土中的士兵通常没有用来宣泄情感的机会。这也是跟随战场女性较少的原因之一。这么白净的小孩如果连个异能者都不算的话，恐怕他早就被某个拥有特殊爱好的大人物所占有了。”布雷特的语调变得微妙起来。 “他确实不是人类，这很正常。除了被穹顶笼罩的都城苏格拉之外，早就是人类和无数其他种族的世界了。” 来特眨了眨眼，说道： “他是失落者米优，【盗贼】职业。能为接下来的任务提供不少信息，还有，如果遇到与三大失落者教会之人接触的场面，我想，总不能一直用战斗解决问题吧。” “暗夜教会的？长得这么瘦弱，应该不是巨人教会的吧？希望教会的吗？听说亚伦那个老头就是希望教会的。”莫洛斯“不经意”地低声问道。 “希望教会的，不过两位……大哥。我应该和你们是盟友而非敌人，你们不应该用这种鄙夷的语气来‘审问’我。”米优都囔着嘴，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没错，正是因为目的一致，我才需要谨慎一些。不过你应该是工业党直属的军团队伍吧，如果你加入我们一队的话操作上并不困难，但还需要和你们队长交涉。”莫洛斯说道。 “没有了，一个人都没有了。虽然我是失落者，但亚伦先生需要我蛰伏在军队中等待时机去完成一些命令。但上次科辅战役后我们小队撤退到旧代农田附近时遭遇了异种无心人的袭击。除了我之外剩下的队员，包括队长大哥也殒命了。”米优有些失落地说道： “无心人在很多情况下并没有自主意识。但如果我出手控制他们离开的话，不仅成功概率很低，而且会暴露我的身份。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眼见米优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坐在对面的布雷特内心萌生了一股异样的疼爱情感，他有些看不下去地说道： “我们在外区执行任务的时候与一两个失落者接触是常有的事情。这就是战争，哪一方都有间谍存在。我可是从几个切卡夫斯克军团的兄弟那边听说了，亚伦竞选成功城市执政离不开帝国皇太子尹凡特的支持。有小道消息，亚伦是皇太子的老师。” “失落者是人类帝国皇太子的老师，这事情就有趣了起来。不过也对，亚伦赠送给来特价值不大的道具类序位魔物用来结交，米优受到了亚伦的指示前来协助来特。现在这个境况下，为了阻止非人道的‘血夜仪式’而抢先探寻械元之女是首要任务。米优与我们并不冲突。那么，” 莫洛斯将报纸放下，伸出右手，向靠着来特一边坐着的米优柔和地说道： “认识一下，我是莫洛斯·弗拉迪米尔。现任苏格拉护卫队成员，赤土1位阶。目前本人还兼任战场观察员，以及苏格拉非凡小组调查成员，前序位魔物基金会名誉会员，前魔源力研究协会工作者。为什么我会提到‘前’？因为后两者机构基本停止了工作。” 莫洛斯一脸自豪地抓起米优的手，用半绅士的礼节坐着握手。 “你好，米优，血族、失落者和切卡夫斯克军团的战士。刚才来特大哥都介绍完毕了，我就不用补充了吧。”米优略带不适地抬头望了眼来特。 “别管他，他就那样。毕竟十五年编外人员好不容易转正，受了十五年的气，难免性格出点问题。”来特小声“揭短”道。 他面前的莫洛斯那张泛着蜡黄色的脸颊最外侧长着一道细微疤痕的脸上露出了生气的表情，腮帮子不自觉地鼓了起来，像是有毒的食材河豚。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的布雷特，一头的银白色头发与米优的白色短发倒是有些般配，像是父子一样，他满脸微笑着介绍自己道： “我是莫洛斯·布雷特，你新认识大哥的最值得信任的好朋友。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快十年了。我自信，什么职业位阶，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废土中拳头才是说话的东西。”布雷特说着，右手紧紧握拳，摆出了类似拳击手的出拳姿势。 顿时，私人所处的车厢中充斥着欢快的气息！ “欢迎加入由苏格拉护卫队、异能者和你这个特殊的切卡夫斯克军团【战士】组成的‘沉寂探查小组’，从明天开始，我们在顿乌斯克军营修整后，将会由布雷特开着由‘稳货’号列车运送的‘蜘蛛牌’战车前往真正的顿乌斯克人类遗址。听说那里不仅是探险者喜欢聚集寻宝的场所，就连自称‘遗址猎人’的异能者团体也会在那里触摸哦。”莫洛斯带着激情对米优说道。 “没错，那里是人类遗址。不过莫洛斯，”来特疑惑道： “我们什么时候叫‘沉寂探查小队’？” “刚才，十五分钟前。”莫洛斯和布雷特异口同声道。 …… 伴随着“永动号”列车穿过半青翠半戈壁的境地和一个破旧的山间隧道，直到周围的青翠逐渐变得虚无，被无尽的石块和黄沙所取代，在灰黄色调的尽头，列车缓缓向着一个并不宏伟的，还算干净整洁的车站驶入。 随着女性柔美地提示下车的声音以及火车连续的鸣笛声，来特向车窗外望去，除了灰黄色调的戈壁空间外，不远处还存在一片差不多类似米戈夫镇五分之一大小的被刷着黑色油漆的钢铁构成的四五米的高墙围成的区域。 “到了，顿乌斯克遗址a区营地。”布雷特独特的浑厚嗓音传入来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