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第两百零二章 沉寂的降临（69）：巨人陨落（下）
“如果为了生存，癫狂又何妨？杀戮又有何妨？”巨人教皇瞪了“无生”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 “你刚才也说了，不动用‘古械’的话，我们获胜的概率是千分之一。但如果站在更高的角度观察整个战场的话，动用它，哪怕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只要能延缓帝国进攻，我们就有时间准备，要么逃离这里，要么潜入‘维他之水’找到神明。” “道理是如此，倘若帝国掌控更强力的克鲁斯德机械，或者是更为神秘的序位魔物呢？这本身就是一场资源不对等的较量，我们不能犯错。”“无生”辩解道。 “惧怕犯错，难道就得坐以待毙吗？等到帝国将你我击毙，再摧毁我们三大教会，那剩余的孩子怎么办，中下品同胞怎么办？我们本来就在承受超越非凡的‘痛苦’，没有理由再承受悲惨的命运了。”巨人教皇劝告道，试图得到“无生”的支持。 站在原地，平静地思考了好几秒钟后，“无生”最终发出了一声厚重的叹息，他仰望着墙壁上悬挂的，依靠魔源力供能的暗澹煤气灯，无可奈何地应允道： “陛下，如您所愿吧。” “好。”巨人教皇遍布皲裂纹和零散疤痕的脸上总算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旋即，他瞪大双眼，看向“无生”身后到现在为止依旧一言不发的红衣枢机乔塔。 他是一位仪态端庄，凝聚着阴柔美的失落者。 乔塔身高大约有一米八，不过在巨人教会的“怪物们”面前算不得高大，甚至比较矮小。 他的脸神似瓜子，下巴尖锐，鼻梁高挺，颧骨突出，虽说以白净为底色，但细微的红晕浮现于脸蛋附近，倒显得多了点属于“人类”的气息。 他正戴着一顶暗白色的头盔，沾满了血迹，似乎是从帝国军团士兵那里“缴获”来的，但一身富有“学院感”的黑色制服，倒是让他多了几分青涩。 巨人教皇嘴角带着微笑，上下打量了一番乔塔，饶有兴趣地说道：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乔塔，你是【屠戮者】职业吧？” “没错，我是。”乔塔并未多言，快步走到岩石长桌旁，恭敬地点头回答道。 “很好……”巨人教皇颔首道： “由你操纵‘古械’再合适不过了，我信任你，相信你的意志力。你一直表现得非常温文尔雅，很少动用暴力解决问题。我相信，你一定能突破所谓‘理’的限制。而且，令你驾驶‘古械’不单单是为了抵抗帝国军队，你阅读过抉择者的日记，应该知道预言中提及的湖水中心的岛屿吧。” “记得，就是通往‘械元之女’神域入口前的最后障碍。但从现在解读的信息来看，究竟是应该先坠入‘维他之水’，还是先闯入岛屿，目前没有确切的答桉。毕竟，整个沉寂之湖都在黄沙的包裹中，目前尚未有人能成功突破，见到那片迷人、使人沉醉的湖水。”乔塔用青涩的嗓音，平静地分析道。 “可如果你驾驶‘古械’，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巨人教皇下意识地双手按住兽头权杖，难以压抑内心的兴奋和躁动，噙着笑意说道： “当你展开机械双翼翱翔于天际，你的双眼将会与古神力量连接，她会赐予你穿透迷雾的能力。届时，你将完全分得清‘维他之水’和中心岛屿的方位，而且，你还能见到传说中蕴藏神秘力量和非凡之物的‘银月庙宇’，以及‘绯红角斗场’。其实，我打算……” 巨人教皇起身，先是扫视了一番在场的四人，后又颤抖着将手搭在乔塔并不宽厚的肩膀上，语气坚定道： “如果情况极端的话……让你……还有你们，肩负‘最后的使命’。” “‘最后的使命’？”乔塔有些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望着巨人教皇，疑惑道。 巨人教皇并未直接回答乔塔的疑惑，而是缓缓张开左手，涌动起身体中几近枯竭的火焰魔源力，延伸出无数纤细的线条，勾勒出了两柄殷红的双刃利斧图画。 它们交叉放置着，呈现完美的轴对称状态，闪耀的红色下，表现出属于暴力的美学。 “这是‘屠戮者’的徽章，是……序组牌‘杀戮’的图桉。”乔塔脱口而出道，身为【屠戮者】，这幅图桉他再熟悉不过了。 “没错，乔塔。”巨人教皇颔首道： “不过，你知道图桉的解读语吗？” “当然知道。”乔塔毫不犹豫地、自信地说道： “富含暴力之美的长柄双刃战斧交叉一起，背后灼热的太阳在催动战斗的火焰。手持利斧的并非人类，它们是两只长满眼球的粗壮手臂。原本只能生活在昏暗潮湿地下的怪物，却在战意下拥有了直面阳光的可能。” “这就是‘杀戮’，序组牌10号，用中部语书写，应该是‘ksali’。据说，【屠戮者】自被序组牌认可开始，就会每时每刻陷入冲动和狂躁之中。这与精神疾病，或是【暴怒者】的状态有所区别，对吧？”巨人教皇用重新变得有些尖锐的嗓音问道，偏头看着乔塔，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的情感。 “没错。”乔塔颔首道，保持着对领袖的敬意，说道： “【暴怒者】可以凭借怒火战斗，将愤怒转化为能量。而我不同，我会经常性的狂躁，一点细小的摩擦都会令我失去理智。多少次，我的眼前出现血红色的幻觉。我信仰暗夜之主，创造黑暗的神明更会令我忘却光明和希望，使我坠入苦痛的深渊。” “我已经记不得多少次从血红的噩梦中苏醒。虽然我凭借坚定的意志，加上在灼临市城市大学时，研读过一本从炎火帝国传来的，名为《心灵经典》的宗教书籍，不断磨炼心灵，才勉强维持现在这这副脆弱的平静。但我依旧会梦到自己拿着斧头在攻击同胞，不止一人，而是一片。” 乔塔说着，嘴巴不自觉地大张开着呼吸，仿佛自己正置身于冰冷的、缺乏氧气的高原，有种被人死死掐住脖子的感觉。 “陛下，我建议让乔塔缓缓，战争让我们都喘不过气来，您不能再逼迫他了。”“凝愿”略显愤慨地朝巨人教皇喊道。 同时，他转过身体，一手放在乔塔的后背上不断拍打，一手捋着他的胸膛，让他呼吸顺畅一点。 在场的几人都未发声，也未做出任何动作或是实质性的表态。 尤其是正位枢机“无生”，他只是偏头看着一米八左右的，在一众巨人教会失落者同胞面前身材相对矮小的乔塔，面部表情极度复杂。 他明白、知晓，眼前的红衣枢机乔塔体内蕴含着反败为胜的力量，超越非凡的实力，但乔塔却是和“凝愿”一样的，在巨人教会中难得的几个拥有正常外表的失落者，他并不希望乔塔死亡，于道理，于情感，他都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发生。 七十年前，序位神明永赤之主降临于东区沙漠，黄沙与绿洲交错的边缘时唤醒了不少形态各异，健硕但丑陋的无心人。 她掌控的“焚域冥火”熔断了束缚在他们精神和肉体之上的束缚，令他们的心脏变得不再是汇聚和释放灼液的机械产物，而是半肉体半机械的产物。 换句话说，他们在那次事件中难得地获得了“智慧”，变得不再是怪物，而是真正能够触及魔法和非凡的智慧生物的存在。 而且，巨人教会的第一任领袖并不是“教皇”，而是自称“贤者”的高阶失落者，差不多有序阶3：战斗等级。 “贤者”不仅带领刚刚恢复“智慧”的无心人来到沉寂高地，建立能够生活的营地和据点，甚至还招徕了不少体型矮小的形似老鼠、蟑螂、蚊子、苍蝇的低等级变异人类，或是拥有序阶5-6等级的失落者。 他们都是被优雅、高贵、智慧和正常领域抛弃的悲惨之“人”，历经千辛万苦，才勉强成为了日涅帝国境内，与希望教会和暗夜教会平起平坐的失落者军团的存在。 而乔塔和“凝愿”，则是近二十年来为数不多的通过自身魔源力的修习，加上对神明和非凡力量领悟而摆脱丑陋体型存在，幻化为正常人类外貌的失落者。 他们明明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更顺利的未来，更伟大的成就，但现在，为了护卫更多的失落者，要牺牲更为忠诚的乔塔，“无生”心里有种被不停用锋利匕首切割、搅动的感觉，痛苦、压抑、不甘、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几人静静地保持自己的态度，脑海中权衡利弊，这样过了好几分钟，乔塔反倒对“凝愿”点了点头，推开他的手，抢先开口道： “我刚才说到梦境，的确，我经常梦见自己失去了理智，在一片血红的布满各式蒸汽机械的城市中，将那些半机械人和‘彷生人’‘敞开心扉’。我有时会不受控制，尽情发泄着序组牌背后的造物主赋予我的狂怒和躁动。” “似乎那个世界中的一切是真实的，当我发泄完毕后，这片灰暗的废土世界，又变得无比清晰和真实了。如此，我才能一直保持理性，不用手中的武器伤害任何人。但如果让我操纵‘古械’也未尝不可，这样，我就能将萦绕于我思维的莫名怒火宣泄到人类军团身上了呢。这，或许就是我这个职业的最终救赎之道。” “你打算怎么做？”“无生”艰难地开口道，望着勉强挤出一脸幸福笑容的乔塔。 “给我药剂，让我变成和你们一样的怪物，我就能完美地与‘机械’融合。届时，我就是‘古械’，‘古械’就是我。我将会用自己的意识和他的身躯相融合，变成我们巨人教会的一把划破黑暗长夜的骑士利刃。我我不会令巨人陨落的。”乔塔攥着拳头，决绝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