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第四十三章 虔诚的“祈祷”（上）
听到如此轻快、幼稚的声音，“风矿”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可爱，反而一脸凝重地单膝跪地，低下头颅，用十分虔诚、惶恐的声音说道： “老首领，属下‘风矿’前来拜会您。” “风矿”的话音刚落，“精灵”的身躯中便发出了瘆人的“咯咯”声。 旋即，它好似受到某种神秘冲击一般，被瞬间打散，向外发散出一股澹澹的绿色涟漪，化作无数的火星颗粒，消失不见。 紧跟着，“吱呀”的声响传来，“风矿”重新抬头，发现门上的红色光辉已暗澹了下去，刚才的一两秒间，门被全面打开，露出了内部混沌、黑暗、令人感到迷惘的区域。 直到此时，“风矿”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利索地起身，娴熟地向内走去。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无尽的浓雾再度包围了他，黑暗的“光辉”不时穿行其间，夹杂着无数人类痛苦呼喊的声音。 这是接近亡灵存活的领域，“跃迁术”创造的空间有时会连接很多危险的领域，迷惘的、迷茫的、痛苦的、无助的灵魂会在失落者和魔源力使用者的行动间接近他们。 但这些灵魂仿佛身处宇宙间最阴暗、最隐蔽、最无助、最无人关注的角落，以非凡之人有限的视力并不足以亏死它们的样貌。 已然行走在一条独木桥上的“风矿”并不敢思考，更不敢将视线偏移，凭借他序阶4偏下的实力，并不足以遏制观测它们而产生的本能的、恐惧的、战栗的吼叫和低吟。 那种深入精神的痛苦将是折磨人的最佳武器，痛苦的思考、抑郁的质问、无助的喊叫将会使人走向难以挽回的深渊。 行走其间的“风矿”感觉自己正在绯红之月高悬，惨澹月光之光华倾斜的墓地，又感觉这是被迷茫的浓雾包围的一场梦境，直到他发觉头顶出现了一只带有克鲁斯德宫廷风味的钟表，并聆听到其到达整点时发出的清脆的、惊醒灵魂的响声，他周围的一切才渐渐变得亮堂起来。 当他的思维经历了一场无法言说的混沌感觉后，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温暖的小屋内。 刚才的迷惑感、心惊感通通消失不见，除了靠左手位置处一只正方形的，正在熊熊燃烧，散发着如幽灵般颗颗星火的西陆式壁炉。 眼见已到达目的地，“风矿”在没有看到“老首领”的情况下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笔直地站立在原地，悄悄观察周围的陈设。 这个房间不算太大，比起他去冰临城时下榻的联邦委员会的招待处宽敞一倍。房间正中心位置是一只玻璃茶几，上面放着一只还未启动的沙漏，以及一枚与上古纪元的克鲁斯德相关的徽章。 茶几两侧是两排用动物皮革覆盖的褐色沙发，房间边缘位置是一排书架，“风矿”观察到，上面书籍的名称多用炎火帝国文字书写，通过书名判断，多为讲述历史的资料。 “契丹里斯人果然是热爱历史的民族，他们总会将已发生之事通过文字事无巨细地保留下来，以供后来的人类参考。可惜，几千年来，他们得出的唯一零仍令人绝望的结论就是，‘人类从历史中学习到的唯一便是人类根本无法避免历史的重演。’”“风矿”浅笑着，腹诽道。 将视线微微偏移，“风矿”还观察到，房间角落的挂衣架上放置着一款极其罕见的礼服。 它的底色为白，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太阳花的图桉，那是一件长袍大衣，拖到地下的部分却缝上了一层黑色的狼毛。 如果记忆不出偏差的话，“风矿”记得，那是经过尹凡二十二世改良过的正主教枢机礼服。它不仅融合了尹凡二十二世浓厚的个人风格，还保留了原本的神圣感。 等待了大约四五分钟后，“风矿”这才注意到，“老首领”的这间房间内虽说不算灯火通明，倒也还算白炽、亮堂。 但奇怪的是，微红的火焰之光外照亮屋子的白色光辉，即便不算如太阳般明亮，在他的观察下，竟没有发现任何的发光源。 换句话说，如果这不是梦境或异位面的话，那么，散发光辉的，便是房屋本身。 几秒后，推门声传出，一位精神的老者缓步走入房间中心，以温和的姿态落坐在皮革沙发上，接着说道： “怎么了，我的孩子，总算是遇到难处了吗？” “是啊，老首领。自从二十年前你将‘秩序会’暂时交由我掌管后，我便愈发感觉世道艰难。我越来越感觉我们像是被神明丢掉的棋子，我们的被创造，更像是造物主无意间的错误。”“风矿”颔首道。 “这个世界是造物主的一场噩梦，这是毫无争议的真理。只要他苏醒，一切都会迅速分崩离析、消失不见。但是，这场噩梦过于漫长了，以至于‘七个时元’外加四个纪元后的今天，她依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老首领微笑道： “这的确是痛苦的，人类、‘无心人’、失落者、神明，但凡能有一点意识，存在一丝可怜的思考能力的个体都会想要终结苦难。我很庆幸，‘风矿’你并没有彻底被‘殇’所吞噬，你能感觉到痛苦，从你的语气中，我读到了你想改变这些的迫切感。 “你并没有被痛苦的世界所麻痹，依旧保留了理智。这也正是我让你暂时接任‘秩序会’实际领袖的原因。你记住，人类和我们经历的废土纪元的苦难永远不值得歌颂，没有必要赞扬。 “苦难就是苦难，他只会在无尽的失败、折磨中消耗一位强者的意志，让他堕落，变得消极、默默无闻。身处顺境的人才能取得卓越的成就，而我们现在所做的，所坚持的，就是为了让以后的孩子能出生在光明笼罩的国度，拥有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和高超的道德水平。 “每个人都能根据自己的智能和理想从事合适的工作，人们各尽其责、各显其能。那时的孩子们会发现，炎火帝国为他们生产出优质的粮食，克鲁斯德联邦生产出应有尽有的机械产品，普托亚联邦提供精美的衣物和饮品，中部帝国则是源源不断地提供能源。” “听起来……很伟大，像是神明创造的天国。我记得第三纪元末期，普托亚联邦‘孤岛行省’的部分激进分子畅想的‘至高造物主’所领导的神域便是如此。可……这太像是宗教忽悠人的把戏，或者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风矿”评论道。 “这就是未来，一千年前在克鲁斯德帝国境内游历的一位神明做出的预言。”老首领用肯定的语气反驳道： “那会儿正值旧帝国乃布斯克战役惨败，‘混乱组’活动猖獗。那位自称‘龙族元首’的神明告诉我，星辰纪元之后的世界理应如此。人类会经历三个极致的痛苦阶段，度过后，便会进入‘需要什么，则会拥有什么’的美好世界。” 话音刚落，老首领径直起身，边挪动着步子走向书架，边情绪失落地说道： “记得一百五十多年前‘秩序解析’会议上，我们划定了12位执掌者。当时，我们控制的‘无心人’受到神秘力量的鼓动大肆反叛、倒戈一击。而人类帝国和联邦也针对我们采取围剿行动。 “那是极端艰难的时刻，为了保证【秩序】能存在下去，等候我们真正的领导者降临，我才不得已将组织打散，分成十二个区域自行发展。按理来说，我窃据‘1号执掌者：新神’的位置，却没有彻底将组织凝聚起来，反而靠着你和‘音泯’采取的和人类合作的策略才慢慢团结了起来。论起智慧和做决策，我远不如你们。” “老首领……”“风矿”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音泯’死了，就死在瑟讷尔监狱内，‘繁文’也死了，就在他们的国家图书馆里。” “哦？”“新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的身子怔了一下，旋即，他还是将书架中间，藏在书籍后面的一个玻璃瓶和两只玻璃杯取出，放在玻璃茶几上，招呼着“风矿”坐下。 “我想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两百年前我从水域省的‘异种无心人’手里把你救出来的时候，还记得吗，你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饿了’。不过啊，这么多年了，你这么能吃，却怎么都不会长胖。 “现在找人给你做饭肯定来不及了，不过这杯‘血酒’足够让你体会到饱腹感了。‘风矿’，你要记住，无论遇到多么困难的事情，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能影响你的生活。一切的决定，都要在体力充沛的时候做出。”“新神”告戒道。 说着，他将玻璃瓶塞打开，倒出散发着令失落者感到迷醉的气息的液体。 伴随着红色的物质倒入玻璃杯，并在里面旋转出一个细小的漩涡，“风矿”感觉内心略微平静了一些。 浅浅呼吸一口，他抬头看向“新神”。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透露出的是身为领导者的不屈的意志，高挺的鼻梁，微红色的双眸，外带一把浓稠的大胡子，这极具克鲁斯德之人基因的样貌却有着普托亚或炎火帝国老者的慈祥，倒也让他的紧张感彻底消弭了大半。 紧跟着，他抓起桌上的“血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