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第七十一章 各怀鬼胎的宴会（上）
新元历557年，3月7日。 克鲁斯德联邦，冰临省，新风镇，镇心旧街区，镇管行政中心楼。 高悬于苍穹的太阳刚刚为冰雪初融的克鲁斯德大地倾倒了最后一丝余晖，整个世界仿佛在此刻遁入了充斥着金色的诡异画卷。 专属于战争的喧嚣刚刚落下帷幕，横七竖八地倒在这位新任镇管长官莫伦新收复的阵地上的“无心人”已在达克的水源系魔源力之下，借助冬日最后的一点冰寒，被尽数冰冻后丢入预先挖好的坑洞，在炸药下彻底变成了破碎的存在。 久违且短暂的宁静重新回到了这片似乎被时代遗忘的人类定居区，在一层金色的外壳笼罩下，显得神圣却与属于废土的这个纪元格格不入。 新风镇居住区内没有任何工业设施，新元后新设的工业区多数布置在远离小镇，更靠近冰雪领域的东北角边缘。 被保存得近乎完好的，查理十二世时期遗留的城堡、矮塔、教堂和底层居住点随着移动，在金色映衬出的漆黑的轮廓分明的外观下此起彼伏，直到早已呈现半圆形的橘红色巨大怪物努力降下最后一丝绯红的韵律，这辆疾驰而来的“卡驰”牌汽车飘逸地停在了行政中心楼门口，熄了火。 几秒后，穿着优雅燕尾服，手持普托亚式绅士拐杖，头戴高筒礼帽的“风矿”优雅地在米伦的服务下走出汽车，来到了大门处。 这里便是直通这座小镇最重要的行政区域的入口，共管的三年时间内，“风矿”虽经常奔波于这里和北边之间，在冰天雪地里打探与神秘事物、“普拉米尼”和“寰宇能量演变台”有关的事物，但只要回到新风镇，他总会选择居住在此，享受近似旧帝国境内分派到地区管理事务的总督的感觉。 只是这次，角色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不再以主人的身份回来，而是以一位合作者客人的身份前来参与新任长官莫伦组织的宴会。 一同被邀请的，还有穿着瘦小的白色礼服的“未来”。 达克向后看去，“未来”身上这件礼服即便经过了多次烫熨，依旧留着不少褶皱，显然是从尘封许久的杂物堆中翻找而出的。 只不过，他那副人畜无害的稚嫩脸庞配上这身装扮倒不显得违和或是造作，只要没有额头那枚与暗夜相关的暗示蕴藏着黑暗之力的印记。 一黑一白，两位受邀请的“秩序会”的执掌者宛若东方文化中象征万事万物的基础符号的“阴阳”，更似契丹里宗教传说中索取垂死之人性命，将其引入坠入轮回之前的审判之所的执行者。 在栅栏铁门前等候了足足十五分钟，直到天空彻底转为漆黑，绯色之月取代橘红色的落日，周围的煤气路灯接连开启，“风矿”和“未来”才在获准进入，在穿戴整齐、全副武装，甚至连面部都被蒙上的，来自都城护卫队的安保人员的带领下进入行政中心楼内。 进入一层大厅内，接引两人向下走去的是几位生面孔的同样来自都城护卫队的军人，穿着制式深绿色军装，从外表和气质来看与“风矿”年龄相彷，但却有一头帅气的银发，脸上遍布着扭曲、深刻的疤痕，以至于近乎连五官都很难辨认得出。 他叫贝托芬·卡洛夫诺夫，自称是莫伦的老部下，曾效命于“远东北区军团”，在这次联邦委员会和战略团安排的“军事战略学习”结束后被送到新风镇前线协助莫伦。 “风矿”对“军事战略学习”有所耳闻，从旧帝国尹凡二十二世开始，基本上后续的每位皇帝登基后都会从各地军队中选取久经战阵的【战士】、拥有超凡能力的魔源力使用者、上层职业者等。 他们当中有些拥有强大的肉体能力，体力、耐力和抗击打性极其强悍，如野兽一般，如沃夫亚。也有精神思维能力超强，能在极短时间内洞悉对战的敌人个体和军队的弱点，并能熟练运用各类制式武器，甚至能自行研发和组装新式装备。 更有甚者，在结灵凝聚魔源力，或是服用研制的魔源药剂、炼制的纹章，或是与生俱来的与神明力量相关的符号启动后，能变化成各类宗教和传说中的魔鬼、神圣之物，或是拥有超越认知和理解的力量，例如变形、异化、巨化、精神操控等等。 尹凡二十二世创建这类传统最初的目的便是挖掘和统计这些对帝国或许有威胁的个体，通过“军事战略学习”培养他们对克鲁斯德国家和民族的认同，并在学习结束后赋予他们更高的位阶或是直接调入首都，将危险因素变为有利因素。 他认为，只要是智力正常的统治者都会将他的政策延续下去，并且理解其内涵，以和平、相互利用的方式消弭其与生俱来的不安定因素。 的确，即便是旧帝国灭亡后，克鲁斯德联邦依旧没有颠覆这一传统，只是联邦委员会对各地的控制力已大不如旧帝国，在有限条件下可开出的价码往往并不如人意。 在得知眼前的贝托芬刚结束“军事战略学习”这一事实后，“风矿”和“未来”迅速提起了精神，加强了对周围事物的关注力度。 他俩在内心掂量着，倘若这位莫伦长官突发奇想，将这场宴会当作属于他们俩的“最后的晚餐”的话，他们究竟能否顺利逃离这里。 不过，“风矿”知道，自从“秩序会”宣布和联邦委员会合作的一瞬间起，他们的命运便完全掌握在了这位行政长官，至高无上的瓦西里手中。散落各地的失落者组织不再可能接纳他们，如果被抛弃，他们断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但“风矿”知道，人类，尤其是克鲁斯德联邦的科技正在迅速恢复到旧帝国的平均水平，内部达成统一，齐心协力全面恢复人类文明，消灭“失落者”不过是时间问题，对于现时和未来来说，“新神”、“音泯”和“雷页”都选择了后者，而“风矿”已决定逃离。 由于新风镇内的电力系统不如联邦委员会管辖的大城市那般重组，即便已紧急调拨了好几台柴油发电机，整体的电力依旧无法供应接近十层的行政中心楼。 在贝托芬的带领下，“风矿”和“未来”沿着迅速昏暗下来的楼梯来到了一处散发着微弱、昏黄光辉的狭长的，通往地下二层宴会大房间的道路。 “‘风矿’先生、‘未来’先生，我的长官莫伦嘱咐过，之前那次你们请他品尝的契丹里斯风格的菜肴他十分喜爱，所以这次不但亲自请来了尹戈尔·君士坦丁尼耶同志，并且在这条走廊和大厅里摆放了很多东方风格的布置。 “只可惜二位来得太晚，如果早来哪怕十五分钟，这里都没现在这么暗。”贝托芬用沙哑的嗓音致以歉意道。 “没关系。”“风矿”微笑道： “我们本来也不适合在强光环绕的环境下，失落者和半失落者天生与‘光’的相性不高。” “那就好，请前行。”贝托芬站得笔直，指引方向道。 刚进入走廊没多久，“风矿”和“未来”便发现了首个“奇妙”的东方元素，那是一幅用黑色克鲁斯德文字撰写于红色长条纸张上的对联。 克鲁斯德人大多对东方文化并不陌生，“风矿”知道，这或许是上个月居住在都城的炎火帝国人撰写的用于庆祝东方新年的美好祝愿。 只是，在通常意义上，对联会被贴在大门上，可这两副对联却贴在了照应着昏黄光线的原本洁白的墙壁之上，左右两边各一幅，有种难以名状的违和气息。 象征着传统力量和喜庆氛围的图画着东方龙图腾的灯笼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被横摆在道路两旁，“风矿”和“未来”走过时渐次发出洁白的光芒后迅速熄灭。 继续前行，灯笼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极具契丹里斯传统艺术风格的狮子被悬挂在额头上方的走廊天花板上，硕大的红色脑袋中吐出一条绯色的大舌头，随着三人走过，细微的气流吹动下竟然来回摆动，像极了第二纪元时代被处以绞刑后的低贱市民。 强行克制着精神领域中因看到这些不和谐因素而产生的由疑惑转变的恐惧感，“风矿”和“未来”总算走到了一扇被通红光线照耀得三四米高的巨门之前。 “我们到了，这就是大厅入口。”贝托芬说着，拉下了右手边一处控制电气灯光的拉杆。 顿时，白炽的光辉总算短暂覆盖了走廊尽头的有限区域，也让这里不和谐的感觉消弭了几分。 可短暂的精神安慰并未持续多久，几秒后，两位身着红色的衣领、衣裳、衣体和系带处绣着黑色东方图徽的炎火帝国长袖礼服，脸上被粉色化妆品涂满，嘴唇和眼睑处抹上红色生物染料，一头纯黑之发的宴会工作人员迈着几乎毫无身体起伏的步伐，如幽灵般飘着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