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第一百九十七章 苦深之殇（65）：错误的复苏（下）
“你在干什么，亚托！”洛卡愤怒道，口中极速念叨着中部语结灵，将剩余的为数不多的魔源力凝聚于右手掌中，并弹出了手腕与手背交界处的那把骨骼匕首，将魔源力附着于刃上，对准了亚托的脑袋，蓄势待发。 身后属于“混乱组”和“领悟教”的失落者们也纷纷从“暗能之摄”中跳下、从暗门处冲出、从祭祀之台角落冒出，甚至隐匿于漆黑之中，之前用于护卫“冰刃”的保镖“翱翔”和奥德里也从隐匿状态脱离，化作一摊灰黑烟雾，飘至亚托身后，用手枪抵住他的后腰。 面对如此阵势，亚托只是嘴角上翘，微微一笑，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我以为，身为失落者，你们‘混乱组’的人应该不会沾染上人类那些臭习气。至少，在我遇到的这么多失落者里，不少都是宫廷魔法师的后代，再不济也是经历过极致痛苦之人。 “他们，要么彬彬有礼，待人接物十分谨慎，总是试图展现‘绅士’和‘淑女’的一面；要么对痛苦感同身受，不舍得苛待他人。然而，这位兄弟长得就很暴躁，有种东边游牧部落的野蛮习气，这样不好……不好。” “你想怎么样，亚托？就因为维克特他……‘善意’地催促了你几句，你就要剥夺他的生命，送他前往苦痛之海翻涌的冥界？”洛卡质问道。 此刻的他，原本占据主导地位的记忆和意识总算是缓慢地、全面地掌控了身躯，先前承接了“冰刃”传递给他的诸多“混乱组”先辈那些混乱、务实而又“卑劣”的记忆逐渐被压制，理性和清醒逐渐占据了主流。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在“苦深遗迹”中与伊凡二十二世战斗时深处的，恐怖、漆黑、深红与黯淡的世界，再度看向了地面上的碎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一股冰寒由脊背萌发，逐渐扩散至全身。 他想接着斥责亚托几句，但看到他那双恶狠狠的眼神，便只是嘴唇翕动，再无发声。 亚托也没有更多言语，一方面他刚刚苏醒，对身体力量的掌控并不完全，另一方面，击杀了维克特属于“混乱组”，尤其是洛卡的下马威，属于威胁、恫吓性质。 实际上，这一次对【引诱者】能力的展现几乎耗尽了他体内不算充裕的魔源力，他顶着这些失落者们愤怒、惊惧、憎恶和敌意的目光，缓慢走上前来。 用黑铁长鞭触手，沿着维克特身躯已失去头颅的缺口处温柔地伸入，将已具象化的，如泥浆般的黑暗系魔源力灌入其中。 之后，他将维克特那颗属于失落者的，已完全丧失发光能力的机械心脏抽出，通过黑铁长鞭举至与双眼齐平处，观察着。 那颗心脏中的“灼液”已流失殆尽，原本圆润、饱满，富有金属色泽的部分已彻底变为褐色，被一层浓重的锈迹所裹挟。 “看哪，这颗心脏被锈蚀的速度真快，足以说明这个叫维……维克特的男人，早已被人类的恶念所腐蚀。你们呼唤我苏醒的诗篇中提到：‘赐以永惠，灌以永智’，可娜塔莎对我说过，这句诗歌本应是：‘神以恩惠，为智为灵’。”亚托舔舐着飞溅到嘴角的血液，说道： “我想，吸纳他剩余肮脏的身躯，帮他缓慢净化罪孽，这样，才能让他尽快脱离炼狱，早日荣登充斥圣洁白辉的天国。当然，我需要一点小小的报酬。” “你想要……什么？”洛卡问道，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当然就是，你们这些与人类不同的纯净灵魂的服侍，以及向造成我痛苦经历的根源，莱特·苏格拉……寻仇。”亚托的声音极低，如悄声私语，但其威力，却不亚于任何放肆的疾呼： “两次死亡的命运，只消他一人偿还。” 说完，亚托用黑铁长鞭捏碎了维克特的机械心脏，任由碎末散落在地，发出最后的火星后骤然熄泯。 接着，他引导进入维克特身躯的黑铁长鞭分裂，将其延伸至身躯的每一处角落，在古日涅帝国语组成的咒语加持下，涌动黑暗的力量。 很快，维克特表面的皮肤微微鼓起，像极了溺水之人那般浮肿，黑色的污垢浮于皮肤表面，弹指间凝结为一层坚固的“皮甲”。 这是亚托在逼出维克特体内长年累月积聚的毒素。 紧跟着，那副身躯迅速干瘪下来，无数的组织、血液、肌肉和神经，经由黑铁长鞭触手输送至他那具刚刚复苏的“空洞”之躯，使他浓密的绒毛之下再度浮现一层若隐若现的肉质皮肤。 以及一双属于人类的胳膊和手臂！ 时隔三十余年，亚托终于重新拥有了完整的，近似于人类的身躯！ 而维克特的身体，连带着“皮甲”迅速柔软下去，不少部分如淤泥般耷拉在亚托抽走的黑铁长鞭触手之上，剩余的金属转化为如糖浆般正在缓慢而彻底地融化的黏稠物质。 活动着新生的手臂，亚托喉咙中先后发出属于禽鸟的欢愉鸣叫，以及属于野兽的喜悦呼号。 刹那间，裹挟着飞雪的狂风从巨型实验室顶部，还未来得及闭合的缝隙处灌入，猛烈的气流通过狭窄的空间，竟产生了乐器吹奏的效果，呼啸之声猛烈，恰如上古的龙族呼喝，压制万物生灵，令诸神之心震荡，希冀蛰伏。 突如其来灌入的暴风雪不知是在亚托的操纵之下，还是造物主及众序位神明的操纵之下，竟吹得在场之人无法睁开双眼，在萧瑟的冷气中瑟瑟发抖，更无法使用武器威胁亚托分毫。 骤然的风雪在顷刻间便使得在场的所有设备仪器，全部的失落者，处于短暂休息状态的“普拉米尼之斧”，甚至是依旧保留着惊雷激荡而残余的灼热温度的祭祀之台上都覆盖了一层浅薄的微雪，冷气伴随着沉淀向下，在越发变得黑暗的环境中弥漫一股洁白的色彩。 这种与五光十色相反的圣洁之物，恰好就是极寒特区千万年来永恒的格调，竟令所有在场的失落者，除了洛卡、“未来”、“翱翔”和奥德里几位处于“次等”和“灵现”序阶的失落者外，都齐齐丢下了手中能造成伤害的武器，纷纷昂首挺胸，凝视着风雪暂歇时头顶灌入的亮堂光辉。 而亚托，也将两条黑铁长鞭触手收回腰间盘起，右手随意地朝着维克特剩余的皮囊打出一团充盈着黑暗系魔源力的能量球，使得那层失去血肉的组织迅速被灼烧、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团恶心的，如史莱姆般的，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圆形粘球。 随后，亚托大踏步上前，用已开始逐渐褪去绒毛，缓慢地变得如人类相似的脚掌猛跺向粘球。 噗！ 粘球炸裂开来，却并未向外迸发黏液，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黑色的细小颗粒，飘散至半空后化为了黑色的烟雾窜入在场之人的鼻腔。 短暂的恍惚过后，打着喷嚏的失落者们似乎发觉了亚托的图谋，面色凝重，纷纷再度拿起武器，或是扣动扳机，上好子弹，或是口中低语结灵，凝聚魔源力准备与亚托这位杀害了维克特的恶魔亚托决一死战。 而亚托只是不慌不忙，用手指沾染黑灰，在地面上画出一堆古怪的线条，构成了令人费解的，蕴含古代部落能量，以及古旧神明造梦赐福的图腾。 缓慢地，他身上的绒毛开始进一步地褪去，而在场的失落者们，却于脖颈、于胸口，甚至是双臂之上，长出如猛兽般细密的毛发。 只是，由于亚托黑暗系魔源力展现出来的绝对压制力，他们不敢言语，不敢质疑，不敢挪动步子，甚至不敢翻开近在咫尺的衣服，查看身体的不适。 黑色的灰尘在失落者们的鼻腔中翻腾，发散出一股令人流泪的焦土气味，如同这个苦涩、迷茫和毫无希望的废土世界。 接着，亚托喉咙中发出了真正属于人类的喑哑之音： “‘秩序者’莱特，他才是失落者的敌人，也是人类的敌人。你们的敌人并不是我，而是足以带来任何灾难的莱特。 “他的‘红色魔源力’蕴含着诸多不祥之物，‘暗迷之触’曾引导迪普瑟坠入冥界之海，赤鸢之鹰盾曾令克鲁斯德皇宫燃起熊熊烈火，延绵数月方得休憩。” “可维克特除了对你不尊敬，并没有大的罪恶，为什么你还要彻底杀死他的同时，吸纳了他的身躯，近乎榨干了他体内全部的力量。”回过神来的洛卡操着稚嫩的嗓音，声音颇具攻击性，质问道。 “这个问题，我似乎刚才回答过你。”亚托上前半步，竟彼得一众失落者举起武器，后退了半步。 没有顾及这些懦弱之人的姿态，亚托伸出新生的白皙双臂，用低沉的、仿若为生灵带来澎湃激荡的语气，用深邃、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洛卡散发蓝色微光的双眼，说道： “我说过，他有罪孽。对你们失落者也好，对我也好，终归会造成伤害。心怀恶念之失落者的机械心脏必然锈迹斑斑，甚至被蕴含着邪恶的力量腐蚀，变得如深海中臭鱼烂虾般漆黑、扭曲。 “炎火帝国的道神教首领，李丘曾言：‘三生终生，坠于迷惘。因惠不利，无有顿悟。至于大限，游荡世间。或堕血海，永生苦楚。’我亲自泯灭了他的身躯，吸纳了部分属于维克特的罪孽，他便能得到往生神明的赐福，不再陷入轮回之中，去往造物主及上主身边，为至高的权杖服务。” “狡辩。”洛卡低声唾弃道。 不过很快，奥德里却从维克特残留的衣物中掏出了一份沾染了新鲜血迹，表面异常干净、整洁的纸张，将其打开之后，送到了洛卡手中。 “克鲁斯德联邦委员会特别令，一份任命书？”洛卡吃惊到近乎无法闭合下巴，念着上面的文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