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雄狮第五十四章 托普卡帕宫思维转变
穆塔瓦基勒之死正值先知尔萨诞生。 尽管阿巴斯哈里发已被处死，但各处的逊尼派社区并不会因此直接消失，数百年分道扬镳所产生的分歧已经不是重新确定宗教权威就能弥合的。 为了不逼反治下的非什叶派臣民，易卜拉欣暂且只能和稀泥，利用国教的地位优势徐徐图之，在口头上宣告两派之间的最大矛盾已经解决，乌玛没有宗派主义！至少不再允许他们被公开地被视为伪信者、“非国民”了。 饶是如此，无论他如何展现缓和的态度、使用缓和的措辞、颁布教令禁止过激行为，旧哈里发被彻底取代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其造成的思想、政治冲击还需要逊尼派乌理玛慢慢消化。 这一比马穆鲁克战败更为重要的政治新闻迅速传播，无论是乐于接受还是被迫，伊朗领地内的各族穆斯林都无法推翻这一事实。未知数在于国境以外的穆斯林有多少会承认易卜拉欣在宗教上的优越地位？ 得益于地理位置，最先向他表示承认并大肆公开庆贺的是忠诚的附庸罗姆苏丹，本就倾心苏菲主义的穆拉德还为此写了赞歌和谄媚肉麻的私密信件。易卜拉欣读罢，龙颜大悦地下令奖赏附庸，从战利品中挑出有足够价值的纪念物派遣使团送去科尼亚。 与穆拉德的欣喜相对，大海另一侧的奥斯曼人在反复确认消息后把肺都气炸了，特别是威尼斯人将埃及的奥斯曼尸块转交至科斯坦丁尼耶，塞利姆立即请来现任谢赫伊斯兰阿里·杰马利和与他关系密切的两位穆夫提——在他授意下许可肆意迫害什叶派的哈扎姆·萨鲁·格雷兹和凯末尔帕夏扎德——商议此事。 当下严峻的现实让帕迪沙的宗教顾问们忧心忡忡，无论他们个人对什叶派的态度为何，奥斯曼至高国的敌视态度恐怕是难以更改的，可偏偏庄严朴特却缺乏足够的反制手段。 “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现在应该立即发布教令否认所谓隐遁伊玛目的地位么？”塞利姆愁眉不展地咨询在场的穆夫提们，马穆鲁克的速败成功震撼了他，惊惧和担忧油然而生。 继续执行原有的方针或许能接着加强内部凝聚力，但同时他也想知道乌理玛们会不会为政策的转变提供宗教背书。 阿里·杰马利却在微微点头后又低声建议道：“陛下，臣认为现在这么做还是操之过急了，或许目前还需要一些缓和的余地，免得您的臣民连麦加都去不了。最稳妥的做法是在事态进一步发展前不公开承认，也不公开否认，仅在私下杜绝他对我国信士的影响。” 谢赫伊斯兰敢如此发言并非无的放矢，如今马穆鲁克被彻底消灭，萨法维独霸的格局已经不可逆地形成了，加之塞利姆整军经武、为恢复军力耗费太多民力，偏居一隅的奥斯曼独木难支，必须考虑缓和关系。 另外两位穆夫提随之一齐提醒：“陛下，若公开服从于波斯人的权威很可能会搅得您的臣民脑中混乱，还会削弱您的权威。” 片刻，房间内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仅有眼神交流，即便是态度本应极端的塞利姆都在认真思考——他选择敌视伊朗什叶派的动机本就是十分功利的。 影响他还在摇摆不决的最大问题还是出在易卜拉欣身上，他在科尼亚的侄子究竟是一定要篡夺奥斯曼苏丹之位还仅是作一国之主就好？其根本还是伊朗人现在有没有跨海进攻鲁米利亚的意图，还是满足于现状？ 目前萨法维军的姿态依然是富有侵略性的，希腊海岸依旧四处起火，在科贾埃利立足的尝试也失败了，罗姆还在积极整修马尔马拉海两端的海防工事。 “您说得很有道理，大穆夫提，感谢您宝贵的建议。” 见塞利姆有意采纳谢赫伊斯兰的建议，苏莱曼尝试跟进建议：“父皇，易卜拉欣公然号称乌玛的宗派冲突已经解决，若是我们用双手奉上和平，伊朗异端有什么理由不接？并且我们奥斯曼人可是光荣的加齐，几代人都奋战在对抗异教徒的最前线，若是执意消灭我们，那便是与卡菲勒勾结，有损大义。” “继续说。”见儿子欲言又止，塞利姆点头鼓励，希望他深入分析。 “再者，伊朗人才刚刚征服沙姆、密昔尔和汉志。如此广阔的土地并不好治理，特别是儿臣听说要清除马穆鲁克，奴隶进口已经停止了，没有恢复的迹象。若传言为实，易卜拉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平息混乱、蒙蔽人心、攫取财富，暂且不能分神兴大兵四处征讨。”稍作停顿后，苏莱曼大胆地向在场所有人表述他的判断，在卡法的任职经历还让他在意奴隶出口贸易的萎缩。 不止于现状分析，苏莱曼还建议可以向马格里布发展，扶持盟友抵抗基督教和什叶派影响，还可以筹备进军意大利，通过曾祖父的未竟事业安抚军队、巩固合法性。 塞利姆满意地表情放松不少：“我的好孩子。” 哈扎姆·萨鲁讨好道：“殿下天资聪慧，有贤君之资，伟大的至高国在陛下百年后一定能持续兴旺啊！” 由于不需要考虑站队问题，来自穆夫提的不吝赞美突如潮水涌向缺乏竞争的苏莱曼，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沉默，一旁的塞利姆看着十分受用。 经过苏丹和一众顾问的深思熟虑，向来与萨法维积极对抗的庄严朴特此时失了声，没有通过任何形式做出任何回应。仅有一小队使团从科斯坦丁尼耶出发，乘船至麦加为圣城捐赠财物和朝觐以作为试探。 谢赫伊斯兰的建议成功发挥了作用，易卜拉欣因沉默暂且忽略了奥斯曼，万王之王忙于趁热打铁地在卡尔巴拉和纳杰夫大肆组织宗教活动，无暇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