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笑帮凶第三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06)
如果用冷水浇灌在身上,能洗去困惑,让解决方案生根发芽,那沐阳早就已经在浴室沐浴了一整个水坝的分量,就连沙漠化的土壤都得给回春复活,但此时此刻淋在身上的却是冰冷的灯光,梦美与宵语的利用价值以及危险性,都得重新评估。 理所当然,沐阳这辈子铁定不打算求神拜佛,把所有的责任与选择通通上缴,反而会让他更加不舒适。只有将每一步路都计划得意义非凡,那么沙砾泥泞的道路,也总有一天会被踏平。 梧桐乐队日常用来训练的地下防音室就在餐馆背后的不远处,凿开边缘岩石层,挖开泥土,布置在地下中的地下的位置,这样就算防音效果不太好,也传不上落花村的地表来。 还是说这之中存在着恶意,是故意让其远离人群,是大家都不愿直视的囊肿。 贴着墙立的一张‘彩色素描’的金属宣传牌,一个大大的箭头指明了那几乎与地面处于同一水平面的入口,堪比一些极寒地区防狼防虫又防人的冰窖。 干净的环境,明示着这里鲜有人来,倒是静谧的好地方。 简易的推拉门后,是由幽暗灯光独享的寂静空间,楼梯直下深渊。 轻敲墙壁,实打实的回响声,也明示了下方没有暗藏太广阔的世界。 沿着这一条直路往下进行,途中没有听到任何音乐的奏鸣声,安静得令人心底发毛。 终于,在感知到轻微人类气息后,沐阳松了一口气,就算仅仅存在于脑中的幻想小剧场,他也不想演绎一个毫无底线的盗墓贼。 还没走过多少格坚实的石阶梯,很快便迎来了岔路,一盏突然如明日一般亮眼的火明灯,安置在岔路之间的墙壁上。被光驱赶的黑影各自沿着相反的石阶继续向下延伸,哪一边才是他该去的道路,光用眼睛和耳朵,只足够博取天地的沉默。 这块空间没有专门的制暖装置,对比起落花村整体,可要冷上不少。沐阳手中的铁盘也渐渐开始融于这层拘谨的寒冷之中,里头待食的粥水表面的流动性也开始减弱,怕不下数小时,就会变成米冰了,囚食也要变成甜食了。 由于身处地下,也没有风的困扰,所以裸露的灯芯自然在无忧无虑地燃烧,燃油充足,目测烧个一周也不成问题,但若要是有人在里头作业时熄灭了,想要重新补充,也算是挺麻烦的,一不小心就得崴到脚,甚至摔出个大淤青来。 端起铁盘,让粥水沐浴在光照之中,里头立着的馒头,此刻就如日晷的一般,妄想成为指示牌,只不过影子指示的方向是沐阳的身后,是向上走的阶梯。 “这是劝我赶紧回头吗,我也想啊,但奈何身上背着个大担子啊” 最后,沐阳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在无聊无意义的选择上面,随便选了一条路,踏着冰冷的脚步声,继续向下。 不一会儿,视线便触及到了白色光线的尾巴,是一种很明亮很清澈的白色,沐浴在光里头,仿佛能将烦恼一并净化,困意都会不知不觉消逝在光的里头。 可以确信,这条路肯定不是通往监狱那种地方。 门开着,光是从里头漏出来的,没有任何乐器演奏声,也没有电鼓的鼓动,更没有琴键的电音。如果说寂静无声是一种最纯净最原初的乐音,那这一瞬,这个地方,正在上演着着花再多钱也听不得的天籁。 然而这份美妙的无声律动,却渐渐被一连串诡异的呻吟抢去了风头,那就像在虚雾飘渺的夜晚,误入刚入坟没多久的荒山野岭的无名墓群,那仿佛还没死透,又像是被活埋出怨恨,更似一家族连坐穿越了千年的死仇。 这么非比寻常的诡异之声,像蚰蜒爬进耳洞那般令人恐慌,又怎么会从那么一个光明无限的房间传出来,还是说这抹光才是幻觉? 沐阳赶紧安抚心胸,警戒带起来的心跳声为恼人的噪音。 下阶梯的脚步无意义地迟缓了起来,冷汗自然不会从他的扑克脸渗出,但他瞪圆的双眼,就算发干发痒,也未必眨眼。 幽灵?死灵?恶鬼?这些在外头的世界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不过是魔力渣滓的残骸罢了,虽然有攻击性,但也不一定比活物危险,谨慎一点不过是不想受伤罢了。 告诫着自己,走下一级台阶。 更何况现在外头太阳已经升起,已是工人们开始挥洒汗水的时间,哪会有鬼选这种不合时宜的时机出来耍呢? 一只脚往下阶落。 但是这可是特乐依尔啊,是隔绝了魔力的大地,又怎么会有魔力的渣滓呢? 脚步停了下来。 那八成是吉他又或者贝斯漏电音了吧,虽然没听过,但毕竟摇滚嘛,很有可能发出这种人不人鬼不鬼,源自他界的声音也很正常,对吧? 也不知道沐阳在冷静地说服谁,脚步再次开始行动。 没法拿‘不科学’来武装自己的沐阳,感到了一丝凄凉。 最终,沐阳也算成功将鞋子送进门中,而那恶鬼一般的呻吟声究竟为何物,也一并揭晓了答案。 “果然,如我所言嘛” 原本应该用发胶支棱起来的飞机头,如今也像灰姑娘的魔法解开时那般,摊成了被发胶吸成干海带一般的长发。 而这发干的海葵头下,埋藏着一个眯着眼睛,嘴角垂滴着唾液,眉头紧皱的女子。手中还抱着一台电吉他,无意识地手指还在不停触碰着琴弦,排出电音颤音的同时,混杂着充满恨意的呻吟,才使其听起来富有非人感。 环视周围,这个小小的练琴房确实也只能容下一个5人规模的小乐队,可以想象得出鼓手进出座椅时叉腿提臀的别扭感。 乐队的另外两个成员并没在房间里头,只有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的飞机头孤零零地坐在没有靠背的凳子上,这让沐阳一瞬烦恼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女子,他不想再暴露自己对这两姐妹的分辨游戏的不关心。 “请问——” 然而在加重脚步,谨慎靠近,也没得到清醒的反馈后,沐阳小心翼翼伸出手,轻轻拍打女子那精瘦的肩膀。 就在这很明显的触碰之际,沐阳感觉身边的空气被一股热浪吹散,眨眼之间,眼前的女子的臀部已经完全离开了座椅,她瞪大无神的双瞳,上头爬满了渗人的血丝,嘴里不停呕吐出难以捉摸的低语,混合着冰冷的空气一并朝沐阳面颊扑来。 而更要命的是,原本还跨在她肩膀上不知与她度过多少年月,一同演奏过多少电音的吉他,也不知什么时候,便以极其摇滚——倒不如说野性的形式出现在她的手中,整条指板就像巨斧的把柄,牢牢实实得被她两手握紧,一前一后。 刽子手 闪耀着金属色光泽的琴体就如同斧刃高举空中,阴影覆面,便足以让沐阳内心嘎达一跳,干愣了那一瞬。 “死死” 不是幻听,沐阳确实从她的嘴里捞到了类似诅咒般的发言,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沐阳甚至没跟她单独会谈过,脑子里更没印象遇到过,惹恼过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子! 眼看吉他就要砸穿自己的脑袋,自己会不会受伤不谈,要是电吉他坏了,影响今晚的演出,那说不定总管史密斯就会拿这事大做文章,硬把搞坏吉他的罪魁祸首扣在自己头上,那便是百口难辩,光是这点沐阳就不能凭兴趣来决定事情走向。 “吉他可不是这么用的!” 沐阳立刻单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硬生生摁回到了凳子上。 反抗的力气简直不能拿一介弱女子来形容,这便是土生土长的特乐依尔的膂力,沐阳虽做足了准备,还是差点打翻了手中的那盘白粥。 “咦?我这是在哪” 经过一番搏斗之后,她也似乎从迷糊之中惊醒,虽然算不上有神,但瞳孔之中至少没刚才那么渗人。 “你看看你的手吧。” “这,这——哎呀我的‘花季少女’啊,你没事吧??” 赶忙检查被粗暴对待的指板,就如同呵护自己的骨肉那般满溢出爱情,把沐阳很干脆地晾在了一边。 “请问乐队的其他人呢?”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话题,她的脸色又渐渐变回刚才那僵尸一般的气色,哆嗦着嘴唇,也不知是冻着了还是气炸了。 “对哦,梧桐,欧米茄,她们在哪呢,这可真是个很有深意的疑问呢,呵呵” 原来她是那个朝气蓬勃的贝卡,大清早就能带动气氛,营造足以支撑一天劳动量的好心情。 但此时,她却像从蔬果箱中滚出来,结果被遗忘在冰箱底一整年的,水分晾干皱巴巴,满身灰尘丑不拉几,大扫除时才被翻找出来,被大伙嫌弃的紫茄瓜的那般恶容,这根本就不像昨天那番其乐融融的场面时,积极向上的态度。 “哼会好奇的吧?会好奇的吧?这个长得又不怎么样,弹琴也是一知半解的半桶水,还在大活动近在眼前,妄图摆出一副天才努力家、高质量人类的架势,废寝忘食毫无意义地练东练西,跟另外的团员不合群,孤独地在这不见天日的琴房燃烧自己的生命,究竟图个什么?” 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东砸西毁,平静的,就像燃尽了热情感情,在大比赛中惜败于对手后时的那般心境,痛苦,哭都哭不出来。 “贝卡小姐你一整晚没合眼吗?”沐阳低情商的明知故问,可把贝卡整不会了,她一脸忧伤地歪着头,发出了坏掉的哼笑声。 “对啊,我为什么没合眼呢?为什么说好的要一块儿酝酿气氛,一块儿做最后的调整,结果到最后,这里却只有我一人呢?等了一小时,又是一小时,以为10分钟内就一定会出现,再过10分钟一定会不一样,白色刺眼的光已经看腻了。没想到还是另外一个崭新的一小时,想着再等10分钟,恍惚之间却已到清晨,呜呼那两个家伙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传来任何有急事来不了之类的讯息,你说我是笨蛋还是她们是笨蛋啊?” 沐阳同样讨厌被放鸽子,光对迟到的会面对象,他心放得再宽,也是十分钟以内。而放鸽子那更不用说,纵使对方下跪得再狠,道歉得再凶,也都是无情的无期徒刑,成为一辈子都会记在脑海里的仇恨。 感同身受,在这一刻,达成。 但那又能如何,沐阳可不是来安慰这个女人,与她一同设立心灵的避难所的,手中那盘猪食在他手上存在得太久了,他早就不想把自己尊贵的劳动力,浪费在这种垃圾上面。 “那就好好去补一觉吧。” 这个提议无情切明确表现出了事不关己,但也是中肯的建议。 “你说得对,说得太对了,你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小棉袄,包裹着我空荡荡的大脑,呵护了没有任何自主能力的我,这么简单的解决方法,为什么我就想不明白呢,我还是别当什么大人,回到娘的子宫里准备下一辈子吧” 失落的贝卡将刘海杂乱的头发撩起成大背头,甚至有点印堂发黑的迹象,丢了魂似地将电吉他塞入袋中,走到室内角落,将另一把装了吉他的袋子背上纤细的肩膀。 两款颜色不尽相同吉他袋子,压在贝卡的身上,就像两座冰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若随着社会的道德大流,自己便应该发挥身为男性助人为乐,天生有力有劲还无条件听话的特性,主动跟在后头,偷偷抬着两袋子,暗中减轻贝卡负担,最后还得夸她一句‘厉害,这不比那些只懂得炫耀的没用男人厉害多了’,美妙的社会关系就此开辟。 要做也是得心应手,只可惜沐阳比起高位的道德,冷酷地进行行程才是最重要的。 那要是她是个老奶奶,手里拽着两袋大米,艰难地挺如弯弓一般的腰板,那我真的应该继续无视吗?如果她踩空了楼梯,因此殒命,那得记在我的账上吗? 脑中盘旋着各种质问,来回避罪恶感的产生,眼看贝卡拖着歪歪扭扭的步伐,走出门外,沐阳一咬牙,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毕竟光是口水话,可不费什么劳力。 “今晚的演唱会,我会到场应援的,你的吉他表演虽然我不懂音乐,但认真听还是做得到的快乐的事情总在难过之后。” 廉价且显而易见的安慰话,到底能发挥多少的功效,反正总比憋在心里,隔天后悔要来的实惠。 “你似乎误会了。” “嗯?” “我主弹贝斯吉他不过是人手不足被迫的副业,我更喜欢自己的贝斯被重视” 鬼知道啊 结果成了画蛇添足的一笔,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洞穿他人的技能,看来还得从头磨炼。 “好吧那不好意思,能否回答一下,监狱到底在哪?” 贝卡停下脚步,机械地转过头来,就好像恐怖电影里的芭比玩偶一般。 “可从哪打听;唉的?” 话语中没有一丝笑意,是正儿八经的质问,那被称作为监狱的地方,究竟是怎么一个魔窟。 “也罢,来这儿的岔路另一边就是入口,没必要专门来这问人还以为你是专门来关心我的小天使嗯,是我自作多情,呵。” 望着离去的背影,沐阳很不是滋味。 希望她晚上能自行调整好,回到那阳光自在的状态,然后奏出精彩的演出吧。 还是说悲观自卑的她,才是那副脸皮下真正的自己,沐阳没有兴趣更进一步了解。 他还得先将这盘白粥,送到某个不认识的大犯人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