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剑吟第六百五十八章 汴京大事
前一刻在朱雀阁内还对公子拔刀相向的王颜,后一刻竟与公子携手而出,适才在阁外,视线被王颜背影遮挡,只望见公子从怀中取出一物,显于王颜,便有了眼前一幕,范谋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的同时,心中又满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可思忖再三,还是忍住了内心冲动,多年的朝堂生涯,让范谋深知,秘密之事,知道的愈多,将来自己的下场,恐也会更加凄惨,故而在公子与王颜化干戈为玉帛时,范谋并未多言,只欲默默退向朱雀阁外才将移动,却闻阁中传来公子温和之声。 “范大人!”范谋回首,只见公子正含笑而望。 躬身行回阁中,范谋目光扫向王颜,想要从他面上看出些许蛛丝马迹,可王颜却是一改在金刀门前态度,此刻亦如自己一般,垂手立于阁中。 正当范谋思绪万千之际,却觉公子已然移步至自己身前,将手中之物,交予自己手中。 “既是同样辅佐于我,那我们之间,便再无秘密可言,我不是他,那些考验人心的手段,我不会用,更不屑用。”公子之言,甚是明了,令本欲离开的范谋一瞬恍惚,此前无论是晋主还是齐劭,用己之时,皆会提防戒备,时而敲打,而眼下的公子,且不论他之言是否由衷,至少眼下他表现出的,已有雄主之姿,更令自己心服。 好奇之下,当即低头望去,当瞧见掌中之物,顿时恍然,交在自己掌中的,竟是半张虎符,而虎符当中錾刻的‘淳于’二字,已然言明了此物出处。 “这是”范谋狭长双目,瞪得溜圆,此时终是明白,为何王颜会在短短一瞬,转变如此之大,晋之铁骑,十之七八,出自淳于之手,尽管当年淳于猛将军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轻敌之错,率千骑阻挡齐麟大军,以身殉国,但淳于复已重掌铁骑,如此想来,有了淳于复麾下铁骑,眼前皇子,欲夺大位,真非痴人说梦。 可范谋转念又想到一事,如是公子早有了这铁骑兵符在身,那么此前在江霖之时,他又为何与萧艈申定下两不相侵之盟约,如今看来,这一切的一切,也早在他的谋算之中 谋士,当以身入局,可他面对的,是曾助老云王平定天下的无双国士,更何况他不仅将萧艈申算于掌心,更是将淳于铁骑收在麾下,此等胆魄,此等心思,如真归晋范谋再审视起面前的年轻人,似乎那位擅差人心的晋主,也不及面前之人了。 如说此前,投其帐下,乃是范谋想为自己谋取出路之法,那么现在范谋已是钦佩起面前的年轻之主,更何况现在的他,不仅智谋过人,那一手剑术,更是通神,如此文武双全之主,怎能不令人由衷投效。 “无双国士所料确实不错,我是想要皇位,恐怕他也想要留下我二人性命,可他终归是老了,只能集中精力去对付齐劭,殊不知让我二人安然离开江霖,是他这一生,最错误的决定。”公子眸中闪烁的光彩,不知是因胜过曾经的国士一局而兴奋,还是再为英雄迟暮而哀叹。 闭目感慨片刻,当再睁开双目之时,锦衣公子眸中已重恢先前的从容之色,向着王颜吩咐道:“你遣一好手,护范大人一路北上归晋,入晋之后,自会有人接应。” 言毕,似已瞧出了范谋目中不解,于是喃喃言道:“归晋之日,便是江山易主之时。” 瞧得锦衣公子如此信心满满,范谋不由望向自己掌中虎符,这是足可号令数十万铁骑的兵符,对锦衣公子而言,更是他性命所在,不禁抬首迎上从容双眸,开口问道:“主上难道不怕” 虽未言尽,但其中含义,已是不言而喻,若范谋归晋,用手中虎符向晋主请功,不仅可抵去暴露身份之过,更可换来一世荣华, 公子闻言而笑:“我适才说过,我不是他,我既用人,定然不疑。” 许是多年来,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早令范谋忘却了当年辅佐齐云王时的那份热血豪情,可今日却因年轻人的简单一句,令范谋一瞬重回当年,狭长双目中罕见显出一抹光彩,苍老面上也因激动而微微涨红,冲着公子躬身行礼道。 “范谋定不负公子所望,待公子归晋之日,范谋定率大军前来相迎。” 望向范谋双目,定定瞧了片刻,公子笑意更浓,不再开口,只是将目光转向一旁才将收服的金刀门主,这枚父皇手中的棋子,如今成了自己所执之棋,若非自己需留在望离山庄,真想要北上归晋,好好看看那薄情寡义之人,瞧见自己掌控大局后的神情。 不过相较那无情之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望离山庄,即便自己手中已有了那支军队的支持,却还远远不够,如此一来,望离山庄一行,便至关重要。 稍定心思,将目光转向堂下一直拢手而立,不曾开口的金刀门主:“王大人。” 王颜此刻仍处于适才瞧见铁骑兵符的震惊中,未曾回神,此时听得公子呼唤,方才回神,跨前开口道:“公子。” 这两字与范谋的称谓,其中包含的意味锦衣公子怎会不知,此人表面上虽是拜服,但心中却还摇摆不定,当即笑道:“王大人选汴京之地,一来此地距齐云各地皆近,这其二嘛不过就是为了那望离山上的那位,是与不是?” 听公子点破自己用心,王颜倒也不掩饰半分:“公子所言不错。” “即便你收了这许多人,可仍是不敢上望离山去。”锦衣所言,句句正中王颜心中所想,可还不待王颜回应,锦衣又继续开口。 “要破齐云,当先破去他们心中剑神,如此只要雁北城破,我晋之铁骑南下,便再无阻挡。” 王颜瞧向那柄琉璃剑,欲言又止,这些年来,随着收入金刀门中的江湖高手愈多,心中不止一次想要一闯望离山庄,但想起离枯荣‘剑神’之名,却又强忍住心中冲动,专心取图一事,如今听得锦衣公子提起再上望离山庄一事,当下心中一惊讶,脱口而出:“离枯荣” 话才出口,却听衣袂声再度响起,不似先前金刀门众人纷纷登阁时的杂乱,此人身形之快,待得阁中王颜,甚至锦衣公子察觉之时,此人已然立身朱雀阁之外。 王颜面色稍变,本以为此人远游,却不曾想到他在此时赶回金刀门,正欲开口之时,朱雀阁大门已被一股强横刀劲荡开,直入阁中,若非王颜及时施展内力抵御,怕是满阁的金碧辉煌,都要被这股刀劲摧毁。 当王颜将这强横尽数化去之时,锦衣公子方见朱雀阁门前显出一道模糊身影,虽因为朱雀阁中烛火皆熄而看不清其面容几何,但只凭此人锐利双目,便知其武境造诣,不待公子、王颜开口,阁外来人已先开口。 “季某人才走了几日,没想到门中竟乱成如此之局,我的门主大人若非青石、玄玉相告,我还不知公子带着许长老北上一事,就连那位平日足不出户的易黜,也被门主派往北边,此等要事却不召回我,难不成门主是认为季某人不足担此重任” 来人口中说着,却是不待阁中两人回应,自行踏过门槛,行入阁中,口中不停。 “咦?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门主又招揽了高手,难怪朱雀阁下,玄玉、青石如临大敌” 时至此时,锦衣公子方见此人面貌,适才阁外,从此人声音听来,并不年长,如今看清此人,劲衫在身,抵春寒的雪衣斜系,发端齐整,那双眼睛就如适才破开朱雀阁的强横刀劲一般,锐利无比,此时正直直盯着自己。 王颜瞧得此景,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门中精锐在北折损大半,且不论易黜、许漠,恒儿亦是生死未卜,如今四阁护刀长老所剩,唯有玄玉、青石二人,此人归来,已算是门中一大助力,可忧的却是此人性子桀骜,不似许漠等人易于掌控,当日便因与易黜一争落败而自行出门游历,如今在这多事之秋归来,真不知是喜是忧。 暂敛心神,瞧见他以敌意目光望向锦衣公子,只得开口缓和道:“原是季长老归来,这位” “季长老大名在下早有耳闻,不过杨某却不是王门主所招募的长老,只是家中长辈与王门主有交,杨某路过汴京,特来拜访而已。”锦衣公子展和煦笑容,冲着季长老笑道。 季长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仅未有松懈,心中反倒没由来的一阵寒意袭上,想起这年轻人的推脱之言,且不论朱雀阁下,门中众人紧张戒备神色,便是此时朱雀阁中,他一个客人却居于主位,真当自己是三岁娃儿般好骗不成。 念至此,不由冷笑一声:“杨公子还真当季某是这朱雀阁下的草包们一般吗我好歹也是玄武阁的护刀长老,金刀门中事务,我若不弄个清楚,只怕公子今日,不好出这朱雀阁之大门。” “是吗?”前一刻还温润如玉的锦衣公子,在听得季长老此言后,抬起目光,迎上挑衅之人,尽管面上仍然是温和笑容,但目中剑形已然微显。 几乎是同一时刻,本想要给锦衣公子下马威的季长老,在迎上锦衣目光之时,顿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如遭重锤,连连后退。不过身为护刀长老,又怎是平庸之辈,身形后退之际,喉中发出一声低喝,脚跟猛然一跺,在地面金砖之上,留下寸余脚印,终是稳住身形。 再度抬首,季长老目中不屑已是荡然无存,再望向仍是拢手而立的锦衣公子,只有深深的忌惮之色,忽想起面前的锦衣公子口中所言,立时眸显凝重,惊呼开口:“你你姓杨你是” 锦衣公子倒不掩饰,仍是温和笑道:“你心中所想不错。” “可你是离枯荣你却为何”疑惑顿满,季长老蹙眉而言,既是笃定了眼前的年轻人正是望离山上那‘剑神’的弟子。 虽说这望离山庄弟子之名并不显于江湖,但对季长老来说,‘杨子君’三字却如雷贯耳,据传此子是望离山庄中最为神秘的存在,自拜入离枯荣门下,年纪轻轻便已破镜知天,本该名扬江湖的他却又在一次剿灭山匪后,下落不明。 旁人或许不知,但对于为入望离山庄,一探秘典的季长老,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望离山庄的一切,故而在感受到锦衣公子剑意一瞬,便已察觉,如今他自袒露身份,从他适才显露的身手看来,已远在自己之上。 “你无需知道这许多,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一窥镜花水月阁。”锦衣公子目光如炬,似只在这短短交谈中,就已察觉到了对方心思。 ‘镜花水月’四字入耳,季长老目中慌乱登时消去,绽出别样光彩,锦衣公子字字句句正中心中所想,既被对方看穿心思,季长老拢入宽袖之中的手也缓缓抽出,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话锋一转,说出令朱雀阁中几人面色骤变的消息来。 “英离会提前了。” “什么?”一直以来从容不变的锦衣公子,似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俊朗面容终是稍变,当年入望离山庄后,这许多年来,英离会始终如期,为何今年会提前。 多年颠沛流离,早已磨炼了心智,锦衣公子很快冷静下来,双眸微蹙,谨慎确认道:“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季长老深知这‘杨子君’既允诺了镜花水月阁之事,自己如不拿出‘诚意’,即便有机会入得望离山庄,只怕自己也入不了心仪之地,权衡一二,如实开口。 “只因汴京城内,发生了大事!雷音寺、清心观等江湖名门已然齐聚,故而今年的英离会才提前开启。” “汴京雷音寺、清心观?为何金刀门中丝毫消息,不曾收到?”不必锦衣公子开口,王颜已然接过话来。 “那是因为汴京城内,早已戒严,若非我在城中眼线冒死传出消息来,只怕无人能知晓其中玄妙。”向来桀骜的季长老,面色再凝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