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文明第11章 神之子人之子(上)
浮生仰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仪器的运转几乎寂静无声。 一个黑点扎在视界里,是根细针立在额上。 但很快它就不见了,因为它在下降,接近了浮生失明的左眼。 三个支脚固定在眼眶上,实习的助手记录着数据,四个医生严肃地操作着各式仪器,当机械臂移到了正确的位置,几位医生的精神逐渐紧绷。 今天的第三场手术开始了。 · “没想到你会收了她,曜,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尽量不牵扯别人的那种。”一个极具中性美的男子看了眼桌上的报告。 两人的交谈不像上下级,反而像是你的报备文案写了一半一朋友突然凑过来看两眼。 “没办法,她太像以前的我了。你知道的,绝命,我总是没办法把那些倔强的孩子扔在一边。” “也许你更应该找个人生个孩子。”绝命打趣道。 “别,为了生孩子去找老婆太功利了。” “浪漫至死不渝?”绝命理了理随意扎起的马尾,推心置腹建议:“但你这年纪真的该谈一次了,我可以去让盟主给你安排。” “也不见你去找一个。” “我是个武官,曜。特等武官,最强的一个,和我谈过的只有要杀的任务目标。” 加入忘仙时,盟主问绝命你会什么。 绝命说杀人。 面不改色,像是理所当然。 盟主又问,除此之外呢。 绝命想了很久才回答,把自己养活。 除了杀死什么人外,如果说他真的有所谓的理想的话,那大概就是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吧。 绝命一伸懒腰,“虽然我好说话,但你这事还是绕不过盟主的。” “我知道,”曜揉了揉眉头,“我这不正写着报告吗,想要写的不起眼又能骗到更多预算实在太难了。” “留着你这样的薪水小偷,忘仙指定是要完了。”绝命像是在陈述事实,无喜无怒。 “哈哈,可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曜说:“有时候觉得你根本不像一个武官,比文官还和善。” 绝命就像一个金牌牛郎,一举一动都会引来女孩子们的欢呼。 “没办法,任务总是会有些特殊需求,戾气太重只会、” 绝命话音一顿,警惕地望向门外,如同一只没有了枷锁的狮子。 呃! 绝命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错愕地回头,“刚才那是?出去看看……” 浮生从手术台上坐起,刚才只感觉脑子了一阵嗡鸣。 曜走进了手术室,浮生转过头来,左眼之中附上了一层白浊的物质。 与她对视的瞬间,曜感觉眉心有一股刺痛传来,若有若无。 很快,绝命就和专业人员攀谈了起来,了解情况。 曜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 “世界轴心发生了扰动,就在刚才。”绝命趁着医生收拾手术室向曜娓娓道来,“原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现象,每年那边都会来几次这样原因不明地扰动,连技术部都放弃了对它的研究。 但奇怪的是,在短短的03秒的扰动内,有什么和它产生了「共鸣」。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架空空间都受到了这次共鸣的冲击,好在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技术部的人已经在对中枢框架进行检修了。 而在扰动的时候,浮生小姐……咳咳、浮生的手术进行到关键阶段,被强行打断后,似乎有什么借助轴心链接进到了她体内。 ……曜,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给她安排的什么手术,为什么会用到架空空间?为什么需要链接轴心?” 绝命质问曜,他再怎么也无法对因曜而产生的“事故”视而不见。 如果有必要,他会毫不留情地执行「清理」。 曜无奈叹气,他清楚眼前这个比他还年轻的人要杀他有多轻松。 “是神经植入型武装……” “果然吗,”绝命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需要曜说实话罢了,“你自己想想怎么把这些麻烦事写进工作报告吧。” 绝命的眉头依旧皱起,有种不安的感觉被放大了,“曜,你真的没有找奇怪的医生来做奇怪的实验吗?” “没有啊,我都从组织里调的人,怎么了?” “这样才最奇怪不是,神经植入的过程被打断,受试者活下来的概率是……” 绝命终于找到了一切的违和所在,“是百分之零啊。” 曜抓住一个主刀医生就问手术都有什么人参与。 “哦,您是问那个实习吧,挺勤恳一人的,专业知识也足够,当时事故发生后主刀医生都晕倒了,还能动的也基本无法继续实验,还好有她接替了手术才能力挽狂澜,这样能干的年轻人不多了,所以印象很深,说起来手术结束后她就不见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在绝命的询问下,曜对此事进行了确认,接了一个通讯后,他看向绝命,“人事部那边有消息了,原本被安排进来的实习助手在地下室被人发现,应该是在手术前就被人放倒在了那,身上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两人同时皱起了眉。 那究竟是谁完成的手术…… · 小巷中偏僻的一角,“实习助手”脱下臃肿的医护服,露出其下的紧身衣,摘下医护口罩换上呼吸面罩。 回首看向远处的忘仙分部,她露出愉悦的眼神,“生命与死亡的味道,真是令人陶醉。” 空间跳跃装置启动,冒牌助手纵身一跃,逃之夭夭。 忘仙十二投下一瞥,姗姗来迟。 恰如死亡与新生。 千里之外,忘仙十二收回视线,在西吠怪异的眼神中说出:“怪道哉。” · 忘仙档案: 「升华」诺切斯特 生物专精学者。 危险等级划分:「禁止接触」。 · 清晨洛云图踏着碎雪早早出门。 终端上李佳琪依旧没回消息,这货不会还在和被窝做斗争吧。 洛云图叹了叹气,直接找上门。 · 清晨的光撒在床上,随着第十七次闹铃结束,李佳琪从被窝中坐起,舒展腰枝。 “李佳琪,该起床了。”与此同时,洛云图推门而入。 有道是「垂涎七尺身,佳人初盘发,玲珑剔透冬日暖,无暇美玉雪中藏。」 “打扰了。”洛云图平静地拉上门退出房间。 随着锁舌扣上的声音,一股鼻血缓缓流出。 这丫头越发好看了。 李佳琪穿好衣服出来,平静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洛云图说:“在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 “家里吧。” 洛云图熟练地走进厨房,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轻松的找出食材,娴熟的点火做饭。 李佳琪跟在后头一边切菜一边问:“班长这些年都去了哪?” “随便走走,四处转转,嗯……到海边捕过鱼,到剑门关爬过山,住过龙门最好的酒店,也常常露宿荒野。” “苏赤染没和你一起吗。” “哪能啊,人家家大业大,还能和我四处漂泊。”洛云图抖了抖铁锅,菜在空中翻炒。 李佳琪轻声地笑着。 洛云图添上酱油,回头看向给自己打下手的李佳琪,如同一家子般亲切地问:“你呢?” “练剑、练剑、练剑,毕业后也没什么人生大事之类的目标了……嗯!日子过得还算安稳。”清闲下来李佳琪只一个劲地盯着洛云图看,“要去我打工的地方看看吗?” “哦?还挺期待你打工时的样子呢。” “嘛,等过些年把道场拾掇起来大概就不太会出去了。” 洛云图接过李佳琪递来的盘子盛菜,“嗯,等有时间把道场过给你,免许皆传拿了吗?” 李佳琪点头,“嗯。” 洛云图皱眉,“嗯?” 李佳琪歪头,“嗯……” 洛云图点头,“嗯!” “咳咳,别闹,”洛云图差点被她那纯良无害的表情给带偏了,“你出去过了?” “当然啊,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那种不爱出门的死宅女吗,那是用来形容你的吧。” 洛云图几发欲言又止,最后放弃询问,“没什么。” · 两人沉默,桌上的菜碟逐渐一空。 洛云图开口:“你还是没变啊。” “你指哪点。” “习惯裸睡这点。” 李佳琪从桌下踢洛云图,愤愤地说:“这是健康的习惯!” 李佳琪的语气像是被家长训斥后的反驳。 “身材也一样的好。” 嘭! 李佳琪更猛的踢了一脚,踢的桌子和菜碟一震。 “谁叫这些年家里都没别人呢。” “你该注意点的,给别人看到不好。” “所以你怎么进来的?” 洛云图伸手扬了扬,“你给我的钥匙。” “还来!” 洛云图干脆利落地丢了过去。 “你留了五年啊?”李佳琪接过钥匙,在手里摩挲,“哼,现在才知道还回来。” 其实还是很火大的。 “我的错、我的锅,当初不该和你说分手。” “……都过去了不是吗,况且班长你不是道过歉了吗。” “可你会介意啊,你甚至不愿叫我名字。” “行了,班长……我不属于你,你也不该因我而困于囚笼。” 飞鸟因高歌于远天之上,飞花般的少女为他送上祝福。 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里有我就够了。”李佳琪如是说。 “谢谢。” 洛云图笑意泛起,像是找回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吃完了就走吧,不是和其他同学约好了聚一聚的吗,去晚了可不好。” · 浮生盘膝坐在蒲团上,墙上是一个极为精细的巨大钟表,滴答滴答地记录着时间。 咔! 随着浮生的意识从冥想中脱离,钟表的计时随即暂停。 “六小时三分二十七秒,中规中矩的水平。”曜记录下数据,示意浮生坐下,“坐了太久了,先别起来,等血液循环上来。” “好奇妙啊,明明感觉就坐了一会,时间却瞬间就过去了。” “正常,入道都这样,除了少数几个妖孽外,坐定到饿昏的都不在少数。” “那最快的是多久?” “登记过最短的?我记得上次看还是洛云图,三分零三秒,但你也灰心,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长处的。” 曜随手从浮生身旁拿起一个水果吃,“除此之外,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收获。” “眼前有一些细小的光粒,零零散散,认真去看,又会看见更多。” “那些显眼的颗粒就是灵气流通的节点,与物质不一样,灵质的世界没有粒子之分,它们是理想的流体,密不可分。常有人把这个定理和灵子的概念搞混,灵子并不是灵气的基本粒子,它是一种假象存在,这些在书上都有讲,我给你的那本书看过了吗。” “《修行者:从入门到精通》吗,都记下了。” “嗯,很好,回头的笔试争取及格,现在来试试控制灵气吧。” “诶?可那不是御灵境才能做到的吗。” “试试又不会少块肉,况且……你是特殊的,不是吗。”曜盯着她的左眼,乳白色的物质在那瞳孔中浮动。 “我、试试吧。”浮生抬起手,向着视野中最亮的光点指去。 指尖不断地和灵气节点拉近,简单的一步仿佛被拉得十分漫长。 叮。 光粒炸裂,灵气像是暖风袭面。 “诶?”浮生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嗯,果然啊,恭喜你浮生,你御灵境了,算是勉强和洛云图那种天才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诶!!!”浮生难以置信地大叫。 其实……大多数天才都能做到,算了还是不打击她了。 浮生问:“为什么啊?完全没感觉,就……” “因为你左眼里的那个东西啊,”曜指着浮生,她左眼中那白浊的物质自那天起就一直附在上面。 无法验明正体,无法进行剥离,如同拥有生命那般。 祂就一直这样,藏在浮生的眼中,由注册名为升华的学者诺切斯特所引渡来的造物。 那个疯女人,把世上的所有东西都看成自己小白鼠,这次竟然跑到忘仙来搞实验。 当天数名组织成员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的痕迹,且其他「接触者」都当场暴毙,从诺切斯特的角度来看,浮生是唯一一个成功的试验品。 “总而言之,虽然我们也搞不清楚原理,但祂那堪称可怕的灵质亲和度也同时分享给了作为宿主的你,你也算因祸得福直接跨过了御灵境的门槛,赶上了天才的末班车。” “……”随着短暂地沉默,曜开口说,“抱歉,因为我们的疏忽,造成了这样的事故。” 浮生晃神,理解了曜的意思后,立刻摇摇头,“不,我才要谢谢您,曜先生,如果不是您的照顾,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四肢健全的在这,可我却不能为您做些什么……” 曜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什么话呢,叫老师。” “是,老师。” · “老师?班长怎么突然提起他啊。”李佳琪和洛云图并肩而行。 “昨天收到了别人寄来的空音的遗物,里面有些我比较好奇的东西,想顺路买一部电脑,家里那台坏了,嗯……实在太旧,修起来很麻烦。”洛云图看了看消息,“张河刚才发消息说他错过了早班车,估计要下午才能到冬藏了,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四处逛逛。” “约会啊,是不错的建议呢。” 洛云图白了她一眼,选择性掉线。 “那就走东社步行街吧,顺路去神社祭拜一下。”洛云图提议。 “诶,司命大神像还没塌吗!” “是你住冬藏的还是我住冬藏的?不是年年都有举办祭典吗。” “祭典上光顾着吃了嘛,嘿嘿,谁还会真的看完全流程啊,况且这还不是拜某个继承人完全不上心所赐的。” “神社是公共财产,我家祖上只是代为主持,空音走后就由人们共同决定如何举办,你怎么还没有我清楚。” “那班长出门在外又怎么这么清楚的。” 洛云图把头别到一旁。 果然是放心不下家里吧,害羞了害羞了! 李佳琪露出来看破一切的笑容,洋洋得意,“女孩子可是什么都知道哦。” “咳咳,喝奶茶吗?”洛云图指了指路旁。 马上,李佳琪手里捧起了一杯烧仙草喂的奶茶,洛云图掏钱。 洛云图看着快要见底的钱包,越发觉得前路艰难,比砍混沌天道还难。 · “姓名?” “浮生。” “年龄?” “23。” “嗯,浮生小姐,您的探病申请已通过,请进去吧。”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带浮生进门便离开了。 浮生来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开始闲不下来地削苹果,“阿爹,在医院过的还好吗?” “好多了,手术很成功,现在都能一口气上六楼了,护士说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出院了,没想到老爷子我还能有可以下床走路的一天。” 浮生轻快地笑起来,“哈哈,阿爹精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你毕业之后就在工作吧,一直没听你提起。” “嗯,就近找了份工作,只不过……发生了一些意外,已经辞掉了,不过不用担心,已经有朋友给我介绍了新的工作了,治病的钱不是问题。” “浮生啊,不用替阿爹担心,年轻人的世界应该属于年轻人。” “嗯。” “浮生,”看到浮生右眼的白浊,老人家的语气有些诧异,“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浮生下意识地去碰,一下子愣住了,“是美瞳啦,朋友送的,阿爹要是不喜欢我这就摘掉。” “没事没事,只是觉着浮生你变了许多,变得更……成熟了。 成熟,大概是浮生以前从不敢去想象的样子吧。 就像沐浴过风霜一样,脸上再没了迷茫。 “浮生啊,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有一个可以回来的家。” 浮生眼瞳中泪光转动,最终是憋下了。 浮生用力点头,“嗯。” “对了阿爹,我成为修行者了……”浮生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阿爹,将修行的事一点点的讲了出来,越是说着,就逐渐神采奕奕了起来,说着各种奇怪的体验、各种以前完全不会去想的未来。 人生为什么会有另一种选择呢,大概是因为有了想做的事吧。 阿爹只是认真听着,不改和蔼的微笑,时不时点点头。 像是对浮生说的每句话都很认同。 浮生从医院出来,一眼看见在外等待的曜,他问,“聊得很开心?” “嗯,谢谢老师。” “那就好,”曜时不时低头看终端,“我有任务要出去一趟,你拿我的推荐信直接去古华市注册,会有人安排你加入忘仙的,你一个人能行吗?” 浮生点头。 “好,之后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会不在,你的修行自主进行就好,前期的东西更看重书本知识一些,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前辈,不要吝啬求教。 还有,不在的这些天我也会定时发些任务过来,不可懈怠,等我回来一并检查。” 曜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良久,曜停了下来,展露笑容。 “还有……多交些朋友吧。” 来自长辈关怀的微笑。 · “嘿咻!”李佳琪不知从哪掏出一枚铜币抛进木箱,双手合拾祷告。 洛云图倚靠着槐树,身旁有道金色的虚影,隐隐约约能够看见红白配色的巫女服。 “好歹是唯一的无冬之地,怎么就这么破败了呢,”洛云图喃喃自语。 “司命。” “我在。”冥冥中有圣灵的声音响起,像是从那巫女的口中发出,如果祂真的有口的话。 洛云图问:“你很久没见过佳琪她了吧。” “小丫头也长高了。”被称作司命的巫女做出月牙似的微笑,木质皮肤蠕动。 两人就这样说了一句又一句,直到李佳琪终于结束了虔诚地祈祷。 “洛云图!站那发什么呆呢,来拜一拜啊。” 李佳琪看不到巫女,只觉着洛云图此刻的气质仿佛超凡入圣,如果这时洛云图随便来句什么至理名言的话,她一定会说句,啊大师我悟了! “我就不拜了,这我从小坐到大,和大神这么熟了,再拜不是折老人家面子吗?” 李佳琪敲了敲脸颊,若有所思,“也是哦。”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刚祭拜的大神就在自己身边的话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李佳琪飞也似的踩过阶梯离开。 洛云图回头问:“她刚才许了什么愿?” 巫女似笑而不语。 怎么都来这套,洛云图感慨地摇头,提起一路上李佳琪买的大包小包,走出神社。 · 浮生调试着仿生义肢,如果不看上面蓝色的能量通路的花纹的话,基本就和普通人没区别。 随着构造节点被转动,五指规律地抬起落下,像是波浪起落一样流畅。 咔! 就像在光滑的路面上终于找到了一个棱角,将其磨平。 结束了例行检修,浮生仿佛上完发条后的玩具一样开心。 缩了缩手,浮生时不时向门口望去。 在忘仙分部注册完后,浮生就逛起了论坛。 忘仙作为一个最大的开放性组织,能在散修乃至宗族中拥有最高威信不是没有原因的。 以忘仙作为官方,在忘仙十二的组织下构成了一个层次明晰、逻辑严谨的类冒险家工会的系统框架,以此保证任何人能通过这个框架获得相应的权益。 包容百家,以治万民。 而浮生在论坛上一前辈的反复劝诫下,明白了一个道理……前辈是不可信的! 证据就是她现在不知不觉就被那个前辈拐到自家公会了。 说什么我公会刚成立正缺人,保证不会亏待每一个成员…… 巴拉巴拉…… 浮生就这么被拜托来拜托去,最后心一软,就给前辈哄来了。 真是太坏了! 料是洛云图遇到这些事肯定会反唇相讥道:“修行不混圈,赛过活神仙。” 浮生就是心太善了,总是先想着怎么帮别人,最后沦落到一个伤心跳楼地步。 “好想跳楼o△q” 忘仙框架下注册公会苍蓝之泪,最高境界的会长只有半神境。 除此之外,包括浮生在内的四人没有一个达到半神。 完全可以说是临时拼凑起来勉强赶上注册标准的新人公会。 嘛,反正……来都来了,先看看? 浮生现在在等人,论坛上约好了八点全员集合,现在已经十点了,二三十平的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浮生都快怀疑自己记错了时间或地点了。 · 李佳琪被洛云图不情不愿地拉进道场,“干嘛还要特意来这,今天可是不用练剑日啊。” 洛云图完全不理她的扯皮,从杂物间里拿出一柄精心保养的名刀,是空音死前所遗失的那柄「冬葬」。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这把冬葬刀吗?” “班长这是回心转意啦。” 洛云图把刀一收,“想什么呢,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来比一场吧,李佳琪,用真刀,”洛云图不容拒绝的宣战,“即使你拿到了免许皆传,但你究竟合不合格我还需要亲眼见证下。” 李佳琪也认真了起来,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说的什么话,好像班长比我还了不起似的。” “那当然,就让我们仅凭剑道,分个高下。” 李佳琪从随身的刀带中抽出佩刀,虽不比冬葬,但也绝非凡品。 洛云图冬葬出鞘,中段守势。 战斗一触即发! 李佳琪一势箭步突进上前,但洛云图在刹那惊雷的磨砺下,这等速度还不够看。 剑势横扫,拦下进攻。 刀刃相碰,竟瞬间在李佳琪的剑上留下一道凹痕。 李佳琪转瞬撤手,身形如若鬼魅,下一刻已从洛云图身后袭来。 洛云图一式反弓,再次砍开,防守的水泄不通,“你就这点程度吗?” 质问一般地话语将战火点燃。 “班长可要看仔细了!” 李佳琪攻势愈猛,走则矫若游龙,进则若金刚折剑。 不知不觉间,李佳琪的身影忽隐忽现,洛云图诧异了起来,这步法自己竟也一时看不真切。 李佳琪退下,仿佛消失了一般,又瞬间从另一方斩来,转瞬间刀影连天。 话是这么说,可洛云图却依旧变态到将每一招都完美接下。 洛云图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小觑,反而越来越好奇,这样超规格的战力你一个普通人要拿什么赢? 洛云图再次接下李佳琪一剑,在刀刃接触的瞬间一震,炸裂般发力道顺着刀刃轰到李佳琪身上。 李佳琪抵刀后退,不顾被震麻的双手,剑势架开,一时竟如划过流水一般,连绵不绝。 “流水。” 恍如瀑布惊虹,李佳琪的身形刺出,一跃而起,刀刃斩向洛云图的后颈。 “这招不错!”洛云图的双脚开战来第一次离开了原地。 一连七刀砍向李佳琪。 “但战斗时喊招式名可是大忌。” 李佳琪流水剑势再起,缄口不言。 下一刻,洛云图以同样的剑势砍来,刀刃之间竞相擦出火花。 在李佳琪错愕的眼神中,刀光已给出了答案,刀兵脱手而飞。 洛云图展现着不容置疑的眼神,这就是天才,凭努力无法超越之人,在生死百战中杀出,是无数尸骸上唯一的生者。 在倒飞而出的途中,李佳琪只是平静地说:“师兄,你入歧途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 李佳琪落地,刀兵倒持,奋力一掷,“逆水,” 无用之举,可就在洛云的图守剑刚砍开李佳琪的刀时,李佳琪消失在原地,以超乎人体应有的速度冲出,握过刀柄,再次下劈。 “寒。” 远处李佳琪原先站立的木板已经被踏碎,战斗才刚开始认真起来。 撕破冷冽的寒风,日复一日的磨炼剑技,她的剑由此而成。 剑锋再转,狂暴的剑势撕裂地板,“拔山。” 洛云图惊蛰一舞,拉回节奏。 呼吸狂啸,白雪纷飞,刀光剑影,雷霆乍惊。 汗水肆意挥洒在地上,衣衫随着剑舞狂舞。 李佳琪的刀刃已经坑坑洼洼,可面对洛云图的猛攻却丝毫不落下风。 砰砰砰! 明明是兵击却付出了犹如炮火轰鸣的动静。 涂山尚武,有如野兽崇拜暴力。 而洛云图花了两年学艺,仅用一招惊蛰便将涂山的那些个天才全挑了人仰马翻。 战法·惊蛰。 如同暴力的剑舞,暴力的美学,将所学的一切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无数不相容的武技完美的融合在这一战舞中。 佛家的金刚,茅山的灵动,妖族的血气。 在生死搏杀中最终锤炼而成的巅峰之技,洛云图用这登峰造极的兵击术蛮不讲理的跃身入剑道。 洛云图一下横扫击退李佳琪,李佳琪倒地后又迅速受身反攻,战火浇烧。 刹那惊雷! 一瞬间无数技巧融于一剑,宛如昙花一现般向世间炫耀自己惊才绝艳的天赋。 轰鸣! 这也是李佳琪会说他入歧途的原因,以刀为兵、以战养剑,早已背离了剑道的初衷。 洛云图,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因为早已放弃剑道,所以想将空音的剑交由我来继承。 不,应该说打从一开始班长你就无心练剑嘛,也对,你只是仰慕空音而已。 所以……我才不会让你失望的。 只有我,能够拿起冬葬! 一瞬间仿佛屋外的风雪都静止了,眼中的一切随着瞬间绷起的反应神经而变的缓慢。 一呼一吸,一舒一张。 在这短暂的瞬间获得惊人的动态视觉,李佳琪抓住了洛云图的身影。 他来了,比雷鸣更快,仿佛要挣脱时间的枷锁瞬息而至。 面对洛云图这无可匹敌的一剑,李佳琪没有丝毫的退却,拦下剑刃! 裂痕自李佳琪手中的刀上蔓延、断裂,碎片在空中分崩离析,剑势一气扫空了院子的飘雪,这一招刹那惊雷被一个区区凡人接下。 自这间不容发的一瞬,李佳琪两指捏起了空中飘散的一片剑刃碎屑,如稻谷般细小,却在她手中炸裂出了令人胆颤心惊的力量。 抛出。 一片、两片、成百上千! 无数肉眼中的黑点闯入视线,愣是洛云图也倒吸一口凉气。 「金钱落地」。 从阴之抄·无刀取中悟出的绝技,带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那是无数细小身影的叠加。 洛云图从墙上爬出,手臂上是被碎刃哧出滚烫烟雾的伤痕。 李佳琪握着半截断剑严阵以待。 洛云图随手将冬葬剑扔到李佳琪眼前,“刀和道场,是你的了。” 李佳琪哈哈地笑了两声,往地上一躺。 “怎么打了这么久,筋疲力尽了呢,师兄你舞这什么剑呐,又重又沉的,手都震得发麻了。” 见李佳琪还有这般闲心说着玩笑话,洛云图走到院子里,不由得微笑了起来,“输了呢。” · 浮生隐隐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盼望地盯着门口。 “苍蓝之泪的会员们,一起迎接我们的新未来吧。”一个蓝发的大姐姐推门而入,言行激动,但很快气氛又降回到了冰点。 空旷的房间里堪称一阵凉风袭面。 太尴尬了!我没走错地吧。 天青泪关上门再打开,是这没错了。 看向坐在窗旁是浮生,天青泪接受了这个事实,“就,你一个?” 浮生点了点头,视线不曾移开,死盯着天青泪,生怕她扭头就跑似的。 喂喂,反了吧?现在是我怕你跑了吧! 天青泪无奈地敲脑袋,埋怨道:“那帮家伙。” 天青泪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浮生,她仍旧瞪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天青泪,眼角似乎还有些许泪痕,像一只饿瘪了的流浪犬的眼睛。 天青泪发挥起自己作为领袖的特长——缓解尴尬气氛。 天青泪迅速拾起笑脸,“我叫天青泪,苍蓝之泪的会长。” 天青泪温柔和煦的自我介绍,谁能拒绝可靠的邻家大姐姐呢。 “浮生,”浮生的声音很轻柔,软糯软糯的像只白绒绒的猫崽子,“历历浮生的浮生。” 好可爱!好想揉一揉。 天青泪拼命忍住上去抱住浮生就使劲rua的冲动,前辈的人设不能崩。 “你来的可真早啊,抱歉在路上堵车了,等很久了吧。” “还好。”浮生的视线移开,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我记错地方了。 天青泪靠过来坐下,“你的注册id和真名一样呢。” “诶!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能,只是一般人都会想要保留些隐私吧,虚拟账号用真名什么的,不太多见吧。虽然我也差不多,直接去了天青两个字,浮生是你全名吗?” “萍,随妈姓的。”浮生怯生生地说,“……你名字真好听。” “嘻嘻,是吧,我弟也常这么说。” “可能是因为他是你弟才那么夸你的。” “可你也夸了,这总不能有假吧。” 浮生低着头,不知不觉间天青泪靠的越来越近 怎么办!浮生完全不会应付这么主动的类型,有种以放松警惕就会被吃干抹净的预感,老师救救我。 说笑间,第三名成员也到了。 男人厚重的黑眼圈里是布满血丝的眼球,苍白而憔悴的面容如同肺痨病晚期,好像只要一阵风吹过就会马上过劳死的社畜。 “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没有。”浮生连忙摆手。 “大师想必就是沈雎了吧,我是会长天青泪。” 转眼间天青泪已经从椅子上弹起,一跃到对方面前可劲握手,顺带问好入座拷上一条龙服务。 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小孩子不懂事,别急着走啊。 原来会长对每个人都这么“热情”啊,浮生一副原来如此学到了学到了的表情。 天青泪拍了拍沈雎的肩膀,是绝不给你任何逃走的机会。 “开个玩笑。”天青泪将锁拷解开,也不知道是真开玩笑还是过于熟练,但如果真的有人打算跑的话指定瞬间拷上。 沈雎一副你们年轻人玩的太花我无法理解的表情,但还是郑重的做起了介绍:“「阎王无救」沈雎,后勤与技术部门,战斗中有受伤的话,不用担心。” 是你能给治疗不用担心,还是你能替我们办丧不用担心。 天青泪尬笑了两声,也没有质疑沈雎的能力,能力可以慢慢培养,这时候缺的是愿意加入这种小公会的人。 不过兄弟你都这样了还来当医疗兵,这么舍己为人的吗。 剩下两人陆续到来。 莫缨,女,id爆破专家,专长……我想用不着介绍了,一个崇拜爆炸艺术的家伙,据说成为修行者的契机是十八岁的时候突发奇想用灵晶做炸弹原料,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走上了修行之路。 金路远,男,id金发贵公子,有点洁癖,算是个仙二代,家里有点小钱,毫无波澜地成为了修行者,梦想是找个理想型的女生回家光宗耀祖。 天青泪拍拍手,对着四人说:“好啦,现在我们苍蓝之泪的成员就全员到齐了,我宣布,苍蓝之泪正式成立!” 天青泪从终端里调出一份数据,“现在公会还在运营初期,接不到什么高级任务,我托了点关系,弄到了这份d级团队任务作为第一阶段公会成员间的磨合。” d级任务: 清剿虫巢。 犀角虫一系的灵兽,未开灵智。 入道境上下。 规模:七千到数万不等。 接取要求:个人五级或公会二级。 忘仙注册成员和公会有一到七的分级,根据任务和贡献获得经验进行升级,所需经验逐级累加,最高的七级是前六级所需经验总和的十倍,全元初都只有三十几个满级账号,被授予了永久的“至尊会员”称号,享有各种福利以及优先权。 三十人中的每一个无不是刷完了大量的任务,做了啥差点拯救世界的伟业。 可以说比起各种优待,光是至尊会员这一称号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好,情况我都进行过了了解,桌上的就是目前可能会用到的全部资料,那么来集思广益一下,拟定一个对策。” 莫缨迫不及待地举手,“我我我,我推荐送几个炸弹进去,直接把它们炸得灰飞烟灭。” “驳回,爆炸的动静会引起市民的恐慌,收到的投诉太多,公会就得解散。” 在莫缨逐渐瘪下去的时候,天青泪补充了一句,“如果下次接到了郊区的任务倒是可以考虑。” 莫缨瞬间又精神了回来。 金路远敲了敲犀角虫的资料,“虽然爆炸女的方案不能采用,但好歹是指出来一个方向,犀角虫是弱火的,只要……” 天青泪默默听完,最后摇摇头,“不行,浓烟和火焰会刺激到虫群,虫群很可能会扩散进而袭击普通人,虽然疏散了人群,但犀角虫的飞行能力很棘手,仅凭我们五个人不可能完全封锁,预算也不充足,哪怕只是一只入道境的犀角虫闯到了有人的街区,也是非常危险的情况。” 讨论持续了半天,莫缨也时不时插两句没有建设性的意见,碍于人力物力的匮乏,策略发挥不了更大的作用。 金路远有些不耐烦了,“要我说,既然想不出个什么对策,那就干脆速战速决,拖得越久不确定性就越大,就越有可能危及普通人。” 莫缨点头,依旧说着毫无意义的观点,“俺也这么觉得。” 反正只要和炸弹扯不上边的事上,这家伙的意见都不太重要。 只能说作为磨合队员的任务而言,这个任务的限制太过苛刻了。 话是这么说,但天青泪还是觉得果然还是不能就这么结束吧。 天青泪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浮生,“浮生,你有什么想法吗?” “诶!我吗?”浮生看了看桌上的各种资料,又看了看窗外,“如果能下雨就好了。” 金路远觉得莫名奇妙,“这种时候你在说什么啊。” 天青泪抬手打断金路远,示意她继续说。 浮生抽过城市的分布图,在上面随意的点了几个位置,“只要下了雨,雨水就能限制犀角虫的飞行能力,然后再守住这些关键的节点,嗯……后面的想不出来了。” 莫缨说到:“傻了吧,这几天都是大晴天,任务期限内压根盼不着雨。” “但浮生说的方法的确可行,”半死不活的沈雎接过记号笔,就好像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补充起了浮生剩下的部分,“在这几个地方架起关隘,再将这两处封锁,光凭雨水的刺激还不能让它们出了自投罗网,莫缨你能做个炸弹投射到虫巢里吗,只需要能将他们激怒的量就足够了……还可以再这个地下车库开一个口子,等虫群逃到里头后再用火烧……” 能加班、能熬夜,还超级高效,有这样一个队友总是令人非常安心。 “但是,”金路远不耐烦地点明了这个计划最致命的一点,“哪来的雨啊?” 浮生望向了前方,左眼中那个名为「世界之泪」的物质给予了她超凡的视界。 大家都顺着浮生的视线,目光齐齐落在天青泪身上。 “让我来?可以啊,降个雨还算轻轻松松吧,毕竟专业对口,我去和忘仙那边申请下封锁。” 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后,莫缨好奇地说:“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能啊,毕竟会长身上的水元素灵力都充盈到溢出了啊,不过按老师说的,世界之泪的存在应该属于组织内的机密是禁止泄露的。 “哎呀呀,谁没点小秘密不是,时不我待赶快出发!”天青泪推搡着大家伙离开,“美好的未来在等着我们呢。” · 洛云图和李佳琪相伴来到车站,李佳琪看见月台上的刘君仪摇摇挥手,兴奋地撇开洛云图跑过去,大呼小叫的,永远都充满的青春气,让人很难去想象她老了之后会怎样。 就像少女永远是少女。 洛云图慢步走来,微微颔首,“好久不见。” 刘君仪强忍腼腆,端庄地问候:“好久不见。” 列车进站,最后一个人珊珊来迟。 张河一身邋遢的打扮,像是在家憋了十天半个月没刷牙没洗脸没刮胡子,总之就是很久没打理过就急匆匆地出门的感觉。 “你这身什么行头啊,大科学家。”洛云图上来就不留颜面地挖苦。 “没办法,研究项目比较紧,”张河倒是满不在意,只要没味就行了,毕竟研究所里基本都是无毒杀菌的,不然身上不长两蘑菇都说不过去“走吧,都等着呢不是。” 洛云图开心地笑着。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