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夕(1/1)

作者:引魂香

奇物异志入夜前夕

“当我们回首前尘往事,既不为虚度光阴而悔恨,也不为碌碌而为而羞愧…额,后面怎么背来着?” 躺在棺材板里,听着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心里想的却都是关于人这一生所要经历的和跨越的某些事情,不由得想要高歌一曲。 当然,如果我现在真这么做了,大概率会做到止战的效果。毕竟,哪怕是在崇尚巫蛊的岭南,随便诈尸也是会吓到不少小朋友的。 做完了诵念,我开始思考起下一个问题,即人类的争斗和动物之间有何区别。 外面厮杀不止,可打到现在,别说死人了,大部分都算是浑水摸鱼在那装装样子。 毕竟,出来工作才几个钱,为了这玩意卖命它不值当。 镖头作为队伍里的明棋,理所应当的和那匪头过起了招来。 与旁人的小打小闹不同,此二者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行家里手,彼此间激斗下的可都是死手。 刚躲过一击前冲,镖头与对方距离拉近到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阶段,而这时,对于危机的预感,也是对于生死之间搏杀的经验告诉他,这个距离恰好也是某些暗器最合适的触发时机。 那边,谢老鬼在半空中转身的时机手里的刀已经翻转过来,那刀柄是做了改造的,从内部挖了个小洞,里面是一截可发射出去的钢针,针头上不用想都知道是有毒的,且藏暗器于这个位置,一般人很难想象的到。 在交战过程里,隐藏自己的底牌并擅加利用会对战况起到不小的影响。 类似于这样的手段,镖头必然也有。 而就在对方钢针如隼般弹射出的同时,听到铁器触发音的镖头,下意识的将自己手臂往旁去挡,同样,那手臂比其他人的要粗大,倒不是镖头天生臂力惊人,而仅仅是因为那侧手臂上绑有一圈藤甲,如今在拼杀里,可作为护盾来使用。 钢针刺破热风,狠命的钉在了护臂上。 吃下这一击偷袭的镖头浑身也是冒了些冷汗,他身子不停,往前走的同时,手腕一抖,手里兵器被他抛出斜着飞向那匪头。 飞刀术是很多地方都有的,当然,大部分都飞刀都是以铁链或者绳索挂在后面,通过牵拉来控制刀的方向。 这类武功极其考究功夫,而在比斗中的一寸长一寸强之说,更趋使的这些练家子如饥似渴的早晚联系以求更进一步。 镖头的飞刀在行家看来已经算得上是登堂入室,如今刀身斜飞出去,手腕一抖,那刀会画着弧斜着砸向被围之人的后背,这个位置很难防范,所以,镖头也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只要砸中胜负分晓。 谢老鬼出手之后便暗骂了一声,他脚步往前,本来是错开的硬生生被他止住退势,身子硬往前冲去。 这种生硬的转折对脚腕和腰的损伤极大,又不符合惯性,故而拉进之后力也会比之前小上一些,属于是自废武功了。 而镖头不打算停步,依旧往前,只不过在此过程里,手腕一直控制着飞刀,那刀于空中划弧,没砸中匪头,也顺势往前继续绕着,铁索贴着那厮,竟是要做个捆绳将对方缠住。 面对此景,谢老鬼咔的咬碎了嘴里喊着的一颗竹筒,那小竹节似小指大小,里头有乌黑的团状物体,随着这家伙咬碎,那些东西如流水般被他吞到肚子里。 这个小动作太轻微了,以至于镖头在内的许多人都没办法察觉。 而躺在棺材里等待事情结束的我则轻轻叹息了一声,随着我将时间暂缓,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当时间开始流逝,所有人都不清楚这期间发生过什么。唯有那被飞刀上的锁链牢牢缠住的家伙脸上阴恻恻的,他甚至还在冷笑。 镖头感觉心情沉闷,他的飞刀按照预期的成功捆住了敌人,现在只等对方的后手是什么。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与镖头一明一暗准备联动的老头也疑惑的看了眼身边的道士。 道士已经提前开了灵窍,此状态下,一些非自然的有法术邪祟正在进行的行为都将被他所观测到,然而,从那二人争斗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能感受到有什么异常发生。 对此,道士也是疑惑,他只能对身边的老头说“没有异常。” 老头也纳闷,但事已至此,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 悄悄退至人群里的巴卫微不可查的看了我所在的棺材一眼,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对于我是否出过手,到他这个境界其实是有一定程度上的预感。 当然,也是因为那个匪头咬碎的竹筒里,那股轻微但还算明显的灵力波动让这位曾经的王宫守卫捕捉到了,要是换作一些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还真有可能错过这么一点微不可查的信息。 躺在棺材里的我无声的吸了口气,从运转到平息,每一次我使用能力都会让不怎么稳定的腐化加剧一点。 这种侵蚀是有迹可循的,我明显感受到那股吞噬一切的力量被独特的方式嫁接在了我的体内,除非有同层次的权柄干扰,否则无法被移除。 这感觉非常操蛋,就和明明你揣着十万两黄金,可只能抱着它们露宿街头一样。 不过,这段时间里的高度接触也让我解析了不少,关于这方面能力的事情。即这种能力的构造与这个世界的本质有关,无法移除和剥夺并非常态,如果拉长到一定的时间尺度上,这种构造会因为没办法得到补充而自行消亡。但前提是,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不断的巩固和维持,就像构建一个房子。” 我把灵感都串联在了一起,通过那双可以看见一切的真相的眼睛,我直视起那块方方正正,完全由黑暗所搭建起来的漆黑囚笼。 死亡的光辉无时无刻不在侵染起周围的一切,托它的福,我作为妖神的这具身躯,寿命都被啃噬了不少,当然,以人的视角来看,那些剩余的寿元依旧漫长。 以无穷尽的生命之力去填补,最终还是让这块死亡之地慢慢缩小。不过,代价确实够大。 我暗自摇了摇头,意识飘在那漆黑方体的顶端,在那里,我看见无数条细小的蛇穿行于此,它们并不畏惧死亡。那些细线般的东西将彼此包裹着,织成这样的笼子,而笼子内部,我看不太清楚,只隐约把握到那像是风流动般造成的空穴,也是这个牢笼真正的心脏。 放弃探索之后,我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镖头和几个人将谢老鬼捆绑好后丢在了车上,而后者则一脸懵逼,同时不断大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见没人搭理他,这货又在那喊“是巫祝让我来的,你们要找麻烦去找他啊,我是无辜的…” 没人理睬他的喊话,其余人见老大被擒,也纷纷跑了,有被抓的也分别被看押在其他地方。 现在,是镖头和商队在分析怎么处理后续事情的时候了。 巴卫径直走到棺材这边,他埋下脑袋,似在祈祷,但轻微的声音透过棺木传到我的耳边,他说“有三个逃了出去,还有两个藏在暗处。” “让大鲤去处理逃出去的那几个,剩下两个让他们自己去找。嘿,不过说起来,你开头那一下子下手还挺狠的。” 我其实偶尔也会拿这古板的家伙开开涮,不过刚才混乱开始的时候我还真担心这家伙下手太重直接给人脑袋开瓢,到时候难免被人忌惮。 巴卫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他似乎是做完了祈祷,身子利落的起来,顺着原路晃荡回了之前的地方。 我知道,巴卫对这个时代,对人的世界是没有归属感的,当然,我也曾和他谈论过关于孤独之类的话题。 他说,“我们从诞生之初便是要背负起某样事物,无论是族群还是个人,没有目的的活着是不幸的,而有了信仰,有了方向,那么孤独便也不再重要。” 对于巴卫的回答,我想到的是一句老话,“朝闻道,夕死可矣。” 巴卫的信仰就是他的道,母河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而为此,他跟随我,发自内心的想要更帮得上我的忙,这样的情感是我生平第一次遇见。 我不清楚他对我是出于信仰的忠诚更多还是接触过后发自内心的想要帮助我,至少,我明白,我看待他更多的像是一个朋友。 是的,我总能在他身上看到我过往接触过的一些人的影子,又或者说,本质上他们其实都很相似。 以前的一个老学究对我说过,一个人和周围相处的一切都是具有某种相似性的,类似道家阴阳里的和合。 坏人们喜欢聚集在一起,那是他们臭味相投,好人们也会喜欢聚集到一起,那是天性使然。 所以… 我躺在棺材里,脑海中想着的是福生,是方知有他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我大概很难成为一个坏人吧。” 车队进行短暂的修整后,重新踏上了行程。 … 在山谷中,一条蜿蜒的溪流旁,一个戴着草色羽冠的阿婆神经兮兮的在溪水旁来归转悠。 老人家看面相已经很老很老了,但很多穷苦面相的人,实际年龄可能不是很大。 当阿婆转满第十圈的时候,突的水里跳出一只大蛤蟆,噗通一声,像被人拿大石头砸了下水。 阿婆其实也被吓了一跳,她嘴上念的没停,在看清那蛤蟆的脸时,老人家手舞足蹈的蹲下身子,她嘴里依旧叽里呱啦的喃喃自语着。 蛤蟆肚子鼓胀,在老人蹲下身子后,嘴巴突的张大,而后腹部猛地一鼓一缩,随即一张团成团的毛球被它吐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蛤蟆也跳回了小溪里,了无踪影。 看着地上那团脏兮兮的毛球,阿婆嘴里难得清醒的说出些类似“恭候”的话语,她伸手把那毛球捡起,将上面一些粘稠的液体摘开,将那毛球在手掌中剥开,最终成了一张摊开的兽皮。 阿婆看了眼上面写的字,眼神炙热,她将额头贴在兽皮上,嘴里又开始了念叨。 … 距离土匪劫道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时辰。 天色黯淡,大地归于安静。 按照预定路线,半个时辰前,就应该要赶到那个停靠点,但派去的人找了很久也都发现那地方,而有经验的车夫则表示之前山路的一截崩塌,咱们绕路可能走错了方向。 经过几位领导的商量,最终决定,在野外露宿一宿,明日前往寨子再好好修整。 因为是临时改变的行程,所以,夜晚的安全人员增添了一倍,镖头和那老头分别守前后半夜,道士提前布好戒备,蹲在正中小憩。 巴卫也被轮班,他负责的是前半夜,也算是比较照顾他这么个外来人了。 之前缉拿的土匪已经秘密处理掉了,在道上这种现象其实也很正常,总不能放回去平白多一个仇家。况且,此番也是这谢老鬼找事在先,镖局此举要是传扬出去怕不是生意越发兴隆。 所有人在入夜前夕都努力保持着正常,而只有我和巴卫是深刻感受到了那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于是,我把巴卫叫来,小声吩咐道“制造一场暴雨,我们抓紧时间开溜。” 巴卫看了眼外面,他小声回复道“可是,我没有对应的力量。” 艹,这倒是我忘了。我只想着,巴卫是水之灵,天生应该会比较近水,但忘记了,风雨和水并不相等,这需要类似的权柄。 斟酌了下,我对他道“让大鲤来配合你,它是蛟龙,能唤来风雨。” 巴卫点头称是,随即,我们开始了准备。 入夜前夕,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