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鸿第二百二十四章 旧事新愁
仙人居客栈，阳光温熏，和风轻拂。许枫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商讨明日回程的事。午后三时已过，阳光不再炽烈，残留一抹大势已去的余威。风依旧在旷野呼呼吹着，长街上已见不到几个行人。 客栈里的掌柜小二和厨子们都在后院偏方休憩，再过一阵，他们又要为晚餐忙碌起来，大堂里除了许枫一行人外，再没有别的客人。许枫简明扼要的交代完回程途中注意的一些事项后，又命两个家仆去街上杂货店采购路上须使用的零散物件。 期待着明日的回程，冷月显得异常兴奋，这次下山，她本盼望着领略千娇百媚的河山，却不曾想，被长时间的待在客栈里憋闷难当，却又不敢仵逆爹娘的安排，她甚至有些后悔同他们一起下山来。如今就要打道回府，怎能不令她欢心雀跃！ 柳如烟快马奔行在山谷间，他心里一面急着寻找师傅，一面又担心杨春兰的安危！想着那夜借宿在杨家庄，爷孙俩对他的收留款待，与亲人无异，让他于疲惫中感受到陌生人的友好关爱，他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如今杨爷爷已不在人世，既然认下这个小妹，他就必须照顾好她。眼下她突然离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人！ 他装着心事，已然没顾上前面的路途，只任由马儿飞快奔腾，不觉间已来到半山腰旁的卧龙谷，但见飞瀑清泉，流水潺潺，一抹清凉迎面袭来。空山寂寂，举目四望周遭一个人影也没有，卧龙谷之上，便是他和师傅小妹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只是，那个曾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家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了断壁残垣的废墟。一场猝不及防的无妄之灾彻底改变了他们安定快乐的生活。 柳如烟勒缰停马，坐在马背上朝着对面山崖上的家久久凝望，房前的那棵苍翠的古柏还在，在山风中抖动着枝叶。他静静地痴痴地望着，眼里似乎欲喷出熊熊烈火，他心里五味杂陈充斥了难言的悲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为师傅和花妹重建一所更美的家园，让师傅能够安享晚年。 柳如烟焦急的四下打望，扯开嗓门朝对面山崖朗声呼喊:“师傅……师傅……你在哪里？”山谷回荡，却没有师傅楚云飞的回音。前面的山路绵延至深邃的群峰中，已不能骑马行进，柳如烟索性跳下马来，将马儿拴在路边一棵大树下，山风在耳畔呼啸，峡谷里传来叮咚流水声。阳光照在半山崖壁上泛起一片白亮。柳如烟一边四下打望，一边沿着险峻山道绕过窄窄的隘口向对面残破的茅庐走去。这简陋的几间房舍本是他们师徒三人相依为命的地方，如今却被毁成这般模样，他只觉得胸中一股热血奔涌，热泪几欲夺眶而出。他扯开嗓门一声声呼唤着师傅，他总有一种预感:楚云飞上山来是因为想家了，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可四野空旷寂寂，哪有师傅的身影，这远离尘世的深山，本就人迹罕见，想要找到师傅只怕不易。 “师傅，你在哪里呢？师傅……”高亢的呼喊在山野间激荡，鸟雀被喊声惊扰振翅高飞。柳如烟沿崖壁前行长长一段路，来到古树旁的残破茅庐。一片废墟的茅庐触目惊心，山中时常下雨，泥泞不堪，倒塌的房舍中散发出腐朽的霉味。而房舍周围的空地上竟然布满了醒目凌乱的脚印，这些脚印是什么人留下的？柳如烟在四周仔细观察:我们离开这里已有月余，这么长的时间里，山中必然下过大雨，若是我们先前留下的脚印，势必早已被雨水冲刷，不可能再留下什么痕迹。 柳如烟眉头紧锁，犹豫着蹲下身仔细观察这些脚印，脚印有大有小，杂乱无章，可以推断出这些脚印绝不是一个人留下的。他急忙起身，围着残破茅庐转了一圈，心道:我们走了之后，会是什么人来过呢？师傅一个人上山来，难道只是为了思念这里？他现在又去了何处？ 昨夜山上下了大雨，阳光照着泥泞的山道，空气中充斥着枝叶花草的清香。此起彼伏的鸟鸣令这座孤寂山谷凭添几许生气。偌大的山谷间，始终未见到一个人出现，柳如烟叹息一声，满眼焦灼的朝四周打望，他只得扯开嗓门一遍遍呼唤师傅。他找遍了峡谷的每一处岩石每一个洞穴，荆棘丛生的罐木林里也仔细察看，依然没有师傅的踪影。正当他茫然沮丧之际，一道清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他意识到有生人前来，心中顿时一喜，以为那会是师傅楚云飞骑马而来。那马蹄声自远而近，逐渐变得清明，东面山崖口出现一条人影，那人骑一匹黑马，身穿白色长衫，一头乌黑长发系成条马尾，发梢上一条红色丝巾格外醒目。 柳如烟定睛一看，那身影在卧龙谷半山腰停了下来，勒了缰绳坐在马上朝四下打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柳如烟想朝那人招呼，又相隔甚远瞧不分明，贸然招呼却是显得有些唐突。他瞧了半晌，正要攀上谷来时，那人忽然朝谷中高声呼喊起来:“柳大哥……柳大哥……你在哪儿呢？”这是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柳如烟心里陡然一惊:这不正是罗香雪的声音么！怪不得看上去如此眼熟！听见崖上白衣女子的呼喊声，柳如烟心下一喜:果然是香雪，她怎么也找上山来了？正欲答应，抬头却见她跳下马来，牵着马朝峡谷这边走来。 山崖陡峭，峡谷深邃，柳如烟担心她下落山谷会有危险，急忙快步朝这边奔跑过来，口中喊道:“香雪，是你么？我在这里，你怎么上山来了？”呼喊间，他已来到那片山崖下，白衣女子听出是柳如烟的声音，探头朝这边打望，挥手回应道:“柳大哥，原来你真在这里，我听花妹说你上山来了，就特意过来寻你的。”她将马儿拴在路边一块巨石后，一路小跑着朝这边奔来。 柳如烟见她欲要往谷底下落，忙挥手喊道:“香妹，你别下来，这里危险，你就在上面等我，我即刻就上来。” 罗香雪已奔至通向谷底的隘口旁，朝柳如烟点一点头，回应道:“好的，我知道了，柳大哥你快些上来，你要小心啊！”她站立在隘口旁，定定地朝这边望着。山风吹动她的衣襟和发丝飘荡，仿佛是自九天降临人间的白衣仙女。 柳如烟沿峡谷栈道蜿蜒而上，途中经过数处险峻的崖壁隘口，脚踩着松散的石块，突然一块石头裂开簌簌滚落下山崖，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也跟着坠落下去，危急关头，他抽剑出鞘，奋力一挥将剑锋插进崖壁上，猛提一口真气，身形随势向上腾跃，一个翻身便稳稳立在栈道上。他这才长长吐出口气，暗道好险，不远处隘口上的罗香雪见状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幸得柳如烟应变奇快，才不至于跌落山崖，这本是条野路，鲜少有人攀爬，饶是他轻功造诣颇高，走在上面也是如履薄冰。 罗香雪一颗抽紧的心这才放松下来，忙朝柳如烟奔跑过来，关切问道:“柳大哥，你没事吧？方才见你遇险，真是吓死我了！”她来到柳如烟身边，满脸焦灼的看着柳如烟。却见他身上衣服沾了些泥屑，忙伸手为他拍了拍。 柳如烟微笑道:“我没事儿，香妹，你怎么上山来了？” 罗香雪眼睛一眨，笑道:“我听花妹说你上山寻找楚伯伯，所以就上来帮忙咯。怎么样，找到楚伯伯没有？” 柳如烟缓缓叹息道:“我找遍了卧龙谷和鹞子崖也没见着师傅。我担心他的安危，师傅的内伤初愈，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就麻烦了。我以为他是想家了，必是去了茅庐，没想到踪影全无。”他一眼焦灼的朝四周打望。 罗香雪木然道:“那他会去了哪里呢？走，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柳如烟举目四望，说道:“这卧龙谷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如果师傅还在山上，他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这终南山如此广阔，去哪里寻他呢？” 罗香雪突然灵机一动，问道:“楚伯伯在这山上可还有别的朋友？他会不会去见朋友了？”柳如烟摇一摇头，叹道:“近些年，师傅深居简出，极少见他同什么人来往，据我所知，他在山上已没什么朋友。” 罗香雪道:“那他平时都爱去些什么地方？” 柳如烟眼睛一亮，恍然道:“是了，师傅喜茶，除了在地里劳作外，他倒是常去月亮湾茶园，走，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他真在那里。” 提起月亮湾，罗香雪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嘴角露出微笑，她想起了同柳如烟在月亮湾茶园初相遇的情景。少女的春心荡漾开来，一抹红霞飞在脸上，她喃喃道:“柳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在月亮湾相遇的情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