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苍穹第31章 第十二号地下城
两人并肩而行,邓鸣泉总觉着背后有寒意侵扰,来自信徒的注目礼是不安情绪的根源所在,当他回过头快速检视周围时,异样的感觉又忽地消失掉。 “别东张西望了,黄河组织的人都是些冷血动物,把讲师说的话当做人生信条,我们拒绝黄师行的帮助,相当于不给天神面子,没骂街就算好的。” “你相信这世上会有天神?” “谁会相信?拿天神来发号施令,蛊惑那些脑袋进水的傻瓜?” 马长安对黄师行的言谈感到不齿,他口中的天神,多半是外星文明生物,听从异类的指引,还奉承其为神谕,怎么听都可笑至极。 “他不是引梦人,身上没有异常频率波动。” 邓鸣泉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笃定地否认黄师行的身份,自己在来到地球环境后,便渐渐觉醒了一种超乎五感之外的感觉,刚与对方交谈的片刻,他没有产生与梦游时示威者相似的压抑。 “目前知道的情报,与外星文明接触并不会全都变成所谓的引梦人,成为他需要满足一定条件。” “引梦人究竟是怎样控制精神的,我想黄河组织应该能给出答案。” 两人的种种推测,随着走幽暗无光的地下通道而逐一得到证实,操控意识没有科学家想象的那样困难,在生存条件处处受到制约的环境中,比血肉之躯更脆弱的精神,稍微施压就会破裂。 第十二号地下城的通道内,充斥着各种姿势无所事事的流浪汉,大家无精打采地漫步着,简陋的行囊里塞着勉强维持生命的食物,他们甚至不知道还能否坚持到灾难降临。 新人与旧人的特征在此地显得泾渭分明,邓鸣泉两人一走进来,就察觉到许多不善目光。 阴损、凶狠、血腥,大家彼此之间充满敌意,碍于手中所持的热武器,这群饿狼才没敢轻举妄动。 潜在的武力威胁不能维持太久,他们必须加快步伐穿过通道,浑身穿戴的整齐装备,都是促使旁观者痛下杀手的筹码。 安全的天平摇摇欲坠,事实上通道里面二十四小时有人尝试进行袭击,成功存活的时间越长,收获就会越丰厚。 随机抽签分配的方式,在普通人的层面酿成难以预估的恶劣后果,公平随机地分类,拆散了无数亲朋好友,孤苦伶仃一人独行,失去所有自己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后,社会氛围陷入相互猜忌的恶性循环中。 人与人之间无法重新建立信任机制,匮乏的资源得不到及时补充,想要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唯有对更弱小者出手。 在丧失政府体制的地下城内,斗争尤为激烈,权力宝座上走马灯般变换着主人,一天之内随处可能发生恶性斗殴的事件。 灾难的种子在人类文明做出决定时,便开始生根发芽,现如今终于在贫瘠的土壤中舒展身躯,向那颗比以往都要耀眼的太阳发出呼唤。 与各司其职的月球基地相比,第十二号地下城的景象如同地狱,两人所处的海拔不断降低,心跳速度反而在快速拔升。 自制气枪的威力,在即将走完毫无美感的通道时,得到了初步检验,几名饿急眼的中年人,呜咽着用尽力气冲向他们,细碎的脚步、前倾着身体,踉跄着扑来。 马长安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对准要害开枪射击,气动喷涌的巨响,粗糙野蛮的大口径实心金属子弹,像铁锤一样砸中几人。 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是最好的震慑,当气枪连续发射成功,还未表现出疲态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立刻打消掠夺的念头,尽量远离他们以示无辜。 “你的手艺真不错!难怪你在学校里的选修课程一位难求,早知道我也去旁听两节。” 马长安对其貌不扬的气枪大为称赞,要非挑毛病,只有动静太大这一条,无论从杀伤力还是持续能力方面,都不输常规制式武器。 “普通枪械的制作工艺简单,我是签过技术保密协议的,这些不可能在课堂上传授给学生。” 邓鸣泉在几所大学担任挂名教授,在空闲时会去代选修课,所教的不过是些工程建造方面的基础知识。 “有时候保密协议阻碍文明发展,许多知识被上层人藏着,不敢教给大众,害怕阶级差异变小,令他们失去权威,就像通道入口内外的环境,里面应该会好一些……” 敞开的自动玻璃门后,是一处没有任何建筑物的自由区域,随处可见摆摊兜售货物的人,钞票的购买力下降,远不如以物换物受欢迎。 由于地下城工程建造时间短,仓促施工导致许多地方是依靠自然界的岩石结构来支撑着,裸露在混凝土墙体附近,为地下空间带来丝丝湿润的泥土气味。 建设地下城的最终图纸,邓鸣泉是全部阅览过的,与现实情况相比,图纸上描绘的情景,简直无与伦比的美妙。 “老邓?老邓!发什么愣呢!往这边走!” 邓鸣泉未曾真正进入过已经建设好的地下城,因此行动迟缓下来,放慢脚步去欣赏混乱的景象。 马长安则熟练地顺着一侧街道走去,前往更深处的街巷。 “慢慢你就会知道地下城真正给人类带来了什么,有些人还很享受这种混乱的秩序呢!” 邓鸣泉此时没法做出回答,环境的剧烈改变,给他带来的冲击超过了极限,出于良心未泯的考虑,他正在深深内疚之中。 回想起设计师们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热切讨论着地下城的特殊性,会为入住者提供何种便利,结果他们早就收拾好行李,在月球基地安家落户。 都是空谈!在没涉及自己切身利益前,他们是不会也不可能考虑周全的! “我要是能早发现设计漏洞,可能还有弥补的机会。” 听闻此言,马长安忽然止住脚步,故作深沉地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宽慰说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压力,说不定事情还没糟糕到不可救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