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夺之翼第182章 喝酒
独临长风闻夜雨，莫道滂沱乱心局。 劫后余生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安稳日子中除了修业，佟烨几近心无旁骛。 这是出于他急着提高功力的心态，但还有一个潜意识中的动机，这样的日常可以在最大限度上阻断自己的思绪去牵动对过往的回忆。 每天仅有三小时的睡眠中，至今都无法摆脱的如灼魂地狱般的噩梦，已经让他在每次惊醒后都得紧咬牙关，竭尽心力，才能压制住那种难以平复的痛不欲生！ 以至于清醒时分的他，最抵触应该说是最惧怕的，就是接触到某些和他落难前的过往中相类似的人际氛围或生活场景。 何况，先不论潜在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对他的影响，就是他那孤僻的性格，也比较腻烦往陌生人扎堆的地方凑合。 所以，现如今出现在他身边的这些位，无论谁来都不可能把他劝下哨塔去爵亚或村民家中就餐起居，更别说出席什么跨年夜晚宴了。 时至今日，各种民俗法定的年节假日，在佟烨的认知中早就失去了意义，但有几个特定日期却无比深刻地烙印在他内心深处那道巨大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上。 至于是哪些日期？也无需细表！只是，像跨年夜这种本应该被自己无视的节日，今天却偏偏遭到爵亚村长、老利尔夫、罗格、威伦、杰万三兄弟、甚至包括娜瓦等人，三番五次地相邀…… 众人的这种做法，就好像是在刻意提示他：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代表着他在异国他乡的流亡时光早已进入了第二个年头…… 所以，除了今儿上午头一轮邀请，佟烨是以较为礼貌的言辞婉拒的。对于后面的几波，他都是强压着心中的恼怒，甭管对方是如何盛情恳切？他只是默不作声，连连摇头以拒之！ 能压住火气没有发作，是因为他并不讨厌这些人，也能隐隐体会到，他们对自己的恭敬和善意都是真诚的，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以至于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去推却人家的好意，也只好用沉默不语以示恕难从命了。 可虽说那老几位小几位最后总算是知难而退了，但他们的这种“行径”在佟烨心中勾斫出的烦闷，就如同一块见棱见角的小石头子儿，落进了他的肺管子里，愣是硌磨了他一整天。 不过白天还好，今儿是年终的最后一天，他的罗格老师给他布置了全科文化课的期末测试题。虽然每逢课间就会遭到各种人的各种组团儿游说，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测试题上。 而对于佟烨的学业进度，和罗格少爷当初的预期相差无几！在这个短暂的“学期”内，他这位智商奇高的学生，已经把数理化社生地六科与高一同等水平的课程，基本都修完了。 和佟烨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期间已绞尽脑汁，曲尽其巧，都没能把佟烨劝下塔的罗格少爷，对于请小佟爷参加跨年晚宴这件事，他也早料到大概率会出现这种结果。 他也越来越看得出，佟烨背负的心理创伤非同小可，若不及时对其进行疏解开导以求逐步治愈，任由这种心理病症发展下去？凭这少年那恐怖的战力，将来一旦黑化…… 所以他才同爵亚村长、利尔夫老爹等人打了个配合，特意设计出在今天对佟烨的功课进行小测验的桥段！ 他是琢磨着，如果其他人的邀请都无法奏效，那最后他以老师的身份，用这次测验成绩非常好的理由劝说佟烨……！ 就说：正好借这次跨年夜晚宴一起庆祝佟烨的文化课学有所成，也算答谢一下他这位教导有方的老师！ 哪怕有一丝机会，罗格少爷也希望能尽早撬动佟烨的心防，只可惜佟烨压根不吃他这一套……，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化解了诸位的一切套路！ 可罗格少爷是什么人？虽然无法说服佟烨去参加晚宴，但他还有后招…… 不过，他所谓的后招多少有点儿蹩脚儿，他竟然想在跨年夜晚宴结束后打包些酒菜，到后半夜再爬上哨塔找佟烨拼酒…… 所谓：一醉解千愁，酒后吐真言！这些东方古词和俗语中所阐述的普遍现象，就是罗格少爷发动最后这条计策的底层逻辑。他估摸着凭自己这临时老师的身份，这个面子小佟爷总会给的！ 当然其中还有两个先决条件，一是他知道佟烨的睡眠时间很短，每晚至多只有三小时；二就是他对自己的酒量非常自信！ 这里就要说到，进化者和其他教派的修者在摄入酒精后，其肌体反应与常人的差别？只在对酒精的耐受力上。说白了就是进化者和其他教派的修者确实比普通人能喝，但多出的度量也是有上限的。 若问这个限度的具体数值？这东西因人而异也很难做量化类比。但可以肯定的是，对酒精的代谢能力同修者或进化者的等级是成正增长趋势的。 至于旁人如何？姑且不提。只说作为罗衡星球上唯一的五痕级脑力进化者，别看罗格多姆尼的身体素质跟普通人大同小异，但论酒量在进化者界乃至全球的喝酒界他绝对属于翘楚一级的。 若问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大？这么说吧！想让他喝出醉意，就是干揦闷倒驴？起码也得20斤往上！就连那些犹如铜肠铁胃胶皮肝儿的第四等级强化战士，真要拼酒也难以望其项背。 在今儿这场跨年夜晚宴上，甭管是弗拉格村的修者村干部，还是洛特小队的进化者队员，再算上老爹在内的原43小队那哥儿几个，凡是跟他对过酒的都被他给拼到量了，可他自己这儿最多算刚润润嗓子！ 有了这份底气，罗格少爷觉着：今晚只要能忽悠得小佟爷跟自己拼一顿酒，再凭自己这伶牙俐齿口若悬河，也许就能初步达成‘精酿爽之，金石为开’的效果！ 只是，自己这酒桶的深浅他心里有数，但他可拿不准佟烨的酒量如何？今儿罗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料想以佟烨那无比强悍的体魄，酒量很可能也会大到惊人！ 那他也豁出去了！大不了自己喝到烂醉，总能换小佟爷个微醺吧？只要喝到这个份上，一些平时说不出的话，借酒遮脸儿也就能说出口了…… 如此等到后半夜一点左右，跨年夜晚宴散了席，众人各回各家，外面的疾风骤雨已经减小到斜风细雨。 罗格请杰万和威伦两位老哥帮他搬上一桶格拉弗村自产的弗格金烈酒，他拎着两冷两素三荤的菜品食盒，三人奔南墙哨塔来找佟烨。 到了塔下罗格半压着嗓子用辕夏国语叫了声：“小佟~~~！” 随即便听到上面传来佟烨用世界语的沉声回应：“罗格先生，两位老哥，你们这是……” 罗格“嘿嘿”一笑，没立即回答佟烨，转头向两位老哥使了个眼色。 再看两位大汉是二话不说，杰万单扛起装满了20升烈酒的橡木桶；威伦一手接过食盒，一臂夹着罗格，两人脚下发力，各自使出旱地拔葱，“嗖嗖”两声就先后跃上了哨塔。 踏上了望台，杰万先把酒桶放在几桌上，威伦把罗格放在台板上，又把手中的食盒递给罗格。 三人望着盘坐于了望台前端，正侧头瞥向他们的佟烨，罗格抢先开口讪笑着用辕夏国语说道：“小佟，我就知道你还没睡！这不！好歹也是跨年夜，我来找你喝两杯……” “两杯……？我说三位……，你们扛上来这么大一桶酒，莫不是想灌我酒吧？”佟烨转回头，仍盘坐不动用世界语冷声问道。 “绝对不是！小…小佟爷！是小罗格…说他喝酒天…天下无敌……，不过嘿嘿！我们确…确实都喝不过他……，没…没一个是他的对手……，所以……”已经两斤烈酒下肚的杰万，口齿含混瓮声瓮气地傻笑道。 “那个…小佟爷，不好意思！刚知道小侯爵要找您…畅饮，可我们来得仓促少带了两只酒杯，不然应该是我们兄弟先向您敬酒，等哪次您肯赏光，我们一定补敬您！不过今晚…我们确实不能再喝了……” 相对清醒的威伦真诚地对佟烨说出这番话后，随手一拉杰万的后衣襟儿，两人又向佟烨和罗格道了声：“新年快乐”后，就转头飞身跳下了哨塔，回了各自寄居的村民家。 这会儿功夫，罗格已经打开了食盒开始往几桌上布下酒菜了。要说佟烨的酒量他拿不准，但这位学生的脾气秉性早被他掐准了一两个脉门，不想做的事小佟会果断拒绝，这一点他是十拿九稳！ 打一上塔表明了来意，罗格见佟烨是一副不置可否的姿态，他就知道今晚儿这顿大酒儿两人是喝定了，心中也不免暗自期待着：“也许这顿酒之后，离我们成为好哥们儿的日子就为期不远了，嘿嘿……!” 想到此处，他正好把七小盘儿菜品都摆上了几桌，又从食盒中刚捏出两只用水牛角制的吞杯，忽听端坐于几桌正前方一米半左右台板上的佟烨轻叹了一口气后，于眨眼间人就出现在几桌对面。 “这个桶……怎么倒酒啊……？难道是…直接拔这个塞子……？”半亮不亮的塔棚灯光下，却见须发愈发茂盛的佟烨，眼眶上的护目镜对着立在几桌上的那只橡木酒桶用泰肯萨语问道。 “这个啊……？诶嘿~~！人家泰卢族人传统的木工工艺中，可是有着很精巧，很奇妙的设计呦……！”罗格一边笑道，一边欠身探臂把右手中的那只水牛角酒杯递给了佟烨。 等佟烨用双手接过了酒杯，他右手的食指顺势伸向了酒桶中腹取酒孔上的那个，明显比普通酒孔塞要大一号的橡木塞子，指尖儿在塞子边缘一按，只听“喷儿”的一声轻响，从塞头中间凸出了一根铅笔头状的硬木管。 “表面上是个木塞子，实际里面是个红栎木质的抽提式取酒器，抽吸管一直延伸到桶底，居然还有延时出酒功能！是不是很奇妙？” 罗格开口说出这句时，已经把左手的杯子探到了木塞子的出酒管下面，话音刚落便有一股涓细的酒液从管中流出落到了杯子里，霎时间带有馥郁果香的浓烈酒香就钻进了佟烨的鼻腔。 这款弗格金烈酒是用苏岛独有的“冰晶露”葡萄的原汁儿，经发酵，蒸馏制成的高度酒，酒液呈淡琥珀金色，基酒的酒精含量在76左右。 而这桶由苏岛弗拉格村自产的弗格金烈酒，虽然桶装洞藏了不到4年，但在口感上却丝毫不逊于孟建成家藏的那瓶，产自蒙法斯克联合王国着名酒庄的30年罗姆琳陈酿。 若问这酒为啥这么吊？因为这地界儿水好，气候好，洞藏环境好，葡萄的品种和酒曲的菌种更好！ 因此，这款酒也是格拉弗村外销的农副产品中最畅销，最能创造高附加值的商品之一。 自从去年秋季第一批3年陈酿被送到希加纳镇上市后，如今限量的订单都已经排到了三年后。 供不应求的主要原因是产量有限，就村儿里那亩产刚到2千斤，种植面积不到90亩的葡萄园，不说过程到每年能灌桶洞藏的酒液不过一万公斤左右，用50升的橡木桶也就是200多桶。 而敢来苏岛捞富贵的外籍商人，哪个不是老江湖？凡品鉴过这种酒的哪个又会想不到：这么好的基酒能拿到源头货，稍加调配勾兑就可以包装成高性价比的奢侈酒品！ 把这种酒卖给那些发达国家的高档餐厅、娱乐会所和中产之上的富人，不敢说一本万利，但获取不低于五倍的利润还是手到擒来的。 关键是苏岛冬神教教控区内类似的酒庄从来不向外界供酒，占领区的外族岛民既拿不到酒曲又没掌握相关的酿酒工艺，只能弄些粮食水果酿点儿低端酒喝喝。 因此，格拉弗村酒业也就成了岛上外销高档酒的独一份！ 所以在对格拉弗村未来的发展规划中，扩大冰晶露葡萄的种植面积，提高酿酒工坊的产能以及继续改进酿酒工艺，是爵亚艾尔坎夏心目中的重中之重！只是，他的诸多愿景和远大抱负……！ 后话后叙，先说佟烨和罗格面前的这桶弗格金烈酒，是格拉弗村酒坊建成后首批灌桶的初酿，这种20升小桶装的，是留给村民们自享的内供酒。 罗格在晚宴前就向爵亚村长提了他的想法，爵亚村长就叮嘱负责管理酒坊的徒弟，要给罗格少爷和佟烨留下一桶。 可要论起酒中之道？别说是佟烨，整个佟家人都是外行！ 别看佟伯年抽烟斗但极少饮酒，从记事起到天人永隔，佟烨都没见长辈们喝过几次酒，就更甭说让他喝酒，时至今日他都未到辕夏国法定解除饮酒限制的年龄，所以佟烨根本不会喝酒…… 但不会喝不代表不能喝……！佟家人乃至古往今来诸多辕夏国术者均不好饮酒的起因皆出一由，那就是给逾净体级的术者喝酒，卵用都没有！ 正如前文书所云，辕夏衍术门的术者一旦把斗术修及净体即百毒不侵，而罗衡星人类社会的世界卫生组织，也把酒精列为了一类致癌物……， 所以甭管是乙醇脱氢还是乙醛脱氢，酒精还没等进入净体级术者的血脉就被罡气给化没了，术者喝酒完全感受不到酒酣耳热的畅快和热血沸腾的兴奋，光刺激嘴刺激不了心情？那还不如喝白开水得劲儿呢！ 而罗格上得塔来，找佟烨拼酒的谋算，就是想让佟烨喝到上头多少能放开点儿胸怀，可现实是就算他把自己给灌个水饱儿直到撑死也达不到目的。 当然，术者也可以把体内罡气的运行压制到极缓微流的状态，再豪饮大量的烈酒或许能令其追寻到那种感受，但这么个搞法多少有点儿像吃饱了撑的…… 可迄今滴酒未沾过的佟烨对此尚一无所知，而就在他学着罗格从酒桶里接出一杯烈酒，端在手中正犹豫着要不要喝的一刻，忽然在灼印的视野中发现一道轻灵矫健的身影，从葡萄园的绿道上正向塔下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