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券(1/1)

作者:鹅仔

种子的长夜第67章 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券

旅店后面的死角,在成堆的垃圾上有几具白骨,以躺着与仰卧的姿势,和垃圾一起经受着风吹雨打。 新来的尸体,会和他们作伴,静静地躺在垃圾之中,无人会关心这些。 骨架之下,还有散落的白骨,他们存在的更早,一年前,两年前,或者是疫病刚起的那会儿。 无论新旧,除了白骨能够证明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他们的灵魂一直在这垃圾堆之间徘徊哭泣。 无人问津的灵魂总是会凄惨的哭泣。 旅店里,烛光燃起,人性的阴暗在此交织喧哗,生存下去的希望之光,却带着血腥之气。 两个孩子靠向肖颖,他俩的行动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此时孩子们的表情和白天不一样,肖颖也同样,她的脸色很是冷漠,看向孩子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感情这东西,在她与孩子们的身上,不存在。 她煎了两片午餐肉,油滋滋的肉香,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 孩子们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肉, 肖颖煎肉时,他俩的视线一直放在肖颖的一举一动之上,肚子里的馋虫仿佛被这股久违的肉香彻底唤醒,小脸蛋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对食物的渴望与期待。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紧紧跟随着肖颖手中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请求或是催促的声音,他们显然已经习惯了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沉默与忍耐。 肖颖将午餐肉均匀地分放在两个盘子里,动作机械而熟练,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她将盘子推向两个孩子,转身去收拾灶台,她无法忍受有油污的灶台。 烛光下,灶台闪闪发光,虽然不经常有烹调食物的机会,但清洁是必须的。 窗外,夜色如墨,偶尔传来的风声夹杂着远处不明生物的嚎叫,为这个小小的旅店增添了几分阴森与不安。 室内的烛光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人与影子,像是两个世界的组成。 孩子们很快吃完了午餐肉,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眼中却是迷茫与憧憬。 “行了,刷牙。”肖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语气中不带任何情感色彩。 语气和白天的她完全不一样。 孩子们乖乖地去刷牙,然后回各自的房间,蜷缩在各自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女孩的眼睫毛不停地抖动着,她在哭,但是没有眼泪,她哭的方式就是眼睫毛的颤抖。 正常孩子哭泣的方式,在她这里没有,她知道,在这里,泪水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她之前就体会过哭泣之后带来的麻烦,只有沉默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男孩也是,被子下面的小身体,他的小拳头紧紧地握着,在这个充满罪恶与绝望的地方,他不得不将自己伪装得无坚不摧,与女孩保持同样的沉默,以免被黑暗吞噬。 孩子们看似都睡着了,其实都没睡。 床很干净,布置的也很温馨,不过那并不是肖颖为他们准备的。 看着像家,像是为需要她帮助的幸存者们所保留的温存,可这一切,是肖颖的巧妙利用。 为这冰冷的旅店添上暖意,才是让人放下戒备的手段,她很清楚,这样的温暖如同这烛光,随时可能熄灭,何时熄灭,这个决定权掌握在她的手中。 夜深了,旅店外的风声似乎更加凄厉,像是亡魂在低语。 没有睡意的肖颖坐在窗边,窗子被毯子所遮挡,但还是可以揭开一条缝隙的。 肖颖熄灭了烛火,让黑暗彻底笼罩这个空间。她脑子很清醒,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在这里,她曾经也躺在那堆白骨之上,和那堆白骨不相同的是,她重新站起来并回到这旅馆里。 而和她一起躺在白骨之上的尸体,没过多久完全成为白骨。 肖颖点起一支烟。 这一牌子的香烟,她还是第一次抽,有点呛,但为了不浪费,她还是继续抽下去,这几年,她养成绝不浪费的习惯。 香烟的烟雾,在黑暗中缭绕,在狭小的房间里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氛围。 黑暗中,肖颖的双眼格外深邃,她很冷静,她的冷静足够洞察出这黑暗中的一切秘密与罪恶。 她的思绪如同这烟雾一般,飘忽不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回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从最初的无助与绝望,到后来的坚韧与冷酷,每一个决定,每一次挣扎,都像是刻在心底的烙印,无法抹去。 那都是她与死亡交锋后留下的深刻痕迹。 熄灭了香烟,她出了房间,她来到孩子们的房间,看看孩子们是否睡着。 男孩仍然蜷缩在被子下方,安静的就像一小段木头。 肖颖用小孩子的玩具投影手电向男孩的床上照了照,一切如常,和平时一样,肖颖转身出门,她将男孩的房门反锁。 女孩也一样,安静的像个小猫,肖颖也用投影手电照了照,也是反锁房门。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屋子里。 她要等夜再深一些。 在这期间,她再次回想起刚来旅店的那会儿。 当时,她们一家四口,她,丈夫,两个孩子,一男孩一女孩。 去投奔丈夫家在邻市的一位亲戚。 其实丈夫心里很没底,投奔也是他的一厢情愿。 那亲戚与他们家并无深厚往来,只是过节时偶尔在家庭群里有个应付的问候与互动。世界似乎要支离破碎,丈夫无能,无法找到更多的生活物资来维持日常,于是任何一丝微弱的希望,都成了他们紧握不放的稻草。 家族中,亲戚家的经济条件相当优越,而且他们还拥有广泛的人脉资源,获取到各种紧缺的物资比他们更加容易。 世界开始支离破碎,亲戚家就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们把全部希望放在亲戚家。 但肖颖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和忐忑,因为她不确定亲戚是否会欢迎他们的到来。毕竟,他们这种未经邀请就擅自前来的行为,可能会让亲戚感到不高兴,甚至可能会将他们拒之门外。 每当肖颖提起她内心的担忧时,丈夫就会立刻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在孩子们面前严厉地斥责她,警告她不要胡思乱想,他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语。 其实,他的内心,同样充满惶恐和紧张,他怕听这话,他很清楚,这是他们即将面对的现实。 他回避这样的现实。 又有一次,她叹气时被丈夫听见,丈夫上前对她拳打脚踢,那一次,她的一只眼睛差点失明。 丈夫说,就算有好运气,也被她这叹气声给驱散了。 挨过打,她搂着孩子们坐在角落里,看着丈夫从行李中取出一盒罐头,他将一盒罐头送进自己的肚子里,却让两个孩子吃已经有点霉变的烧饼。 儿子大一点,指着烧饼上的霉点说:“爸爸,坏了,这里坏了。” 丈夫说:“怎么会坏呢,烧饼就算放一年也不会坏的,吃吧,再不吃,将来连烧饼都没有了。 她看着儿子和女儿吃下霉变的烧饼,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的眼睛肿得很高,她要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那晚,她坐在窗子下,月光洒在她和孩子们蜷缩的角落,像是安慰,但又无比凄清。 而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外面的世界愈发混乱,丈夫终于在电话里联系到亲戚家,对方的一句人已离开,各求平安,彻底粉碎了丈夫本来就已经脆弱到极点的心情。 旅店的老板,在那时给了她和孩子们一些帮助与安慰,他送给孩子们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食物,又劝肖颖不能再这样逆来顺受。 可是不顺从又能怎样,带着孩子离开,她又能去哪里去呢。 在这个世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不安与危险,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力量去对抗这一切。 原以为能够暂时落脚的旅馆也不再安全。 有一天,几个已经断了食物来源的住客,合谋抢劫旅店的储藏的食物,不过他几个人很快被店主一个人给利索地收拾了。 店主以前是武术冠军,练的就是斧头,斧头功现代很少见,却是上古就使用的兵器,刑天就用斧头,程咬金用的也是斧头。 店主淡定自如,以一敌五,一番劈、砍、剁、抹、砸、搂下来,几个化身为歹徒的住客一片哭爹叫娘声。 几人纷纷倒地,他们的身体不断地涌出鲜血,场面一片狼藉。 店主冷静地一个接一个地检查他们的伤势。 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所向精准,他手中的斧头慢慢地垂了下来,斧头已经完成使命。 就在这时,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肖颖一家的身上。 听到动静与哭喊声,他们走出门来查看外面的情况。 他们一家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房门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解。 店主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这一切与他们无关,他们无需担心。 随后,他又对孩子们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仿佛是在告诉他们,尽管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很可怕,但他会确保他们的安全。 肖颖惊吓到不会回应,看不出其貌不扬的店主,还有这一套好功夫。 店主刚一挥手,丈夫就逃进了房间里,他连孩子们都不顾不上,还是肖颖,连忙拉着孩子们回到房间里。 目睹这一幕,丈夫更加感觉不安,那几天他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他拼命揉眼睛,想让眼皮的跳动停止,没有找到下一步的方向之前,他在旅店的小房间里焦灼地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夜深人静,丈夫也无心安睡,他溜出房间,轻手轻脚,想找到旅店里他所不知的一面。 店主斧劈歹徒一幕,在他看来并不是英雄自保,他有种压力,如果店主有某种企图,那他肯定是不堪一击的。 丈夫怀疑旅馆是一家黑店。 “咱们得离开。”丈夫对肖颖说。 他将剩下的食物都藏在皮箱的底下,上面压着衣服,肖颖坐在一旁看着丈夫这可笑的行为。 “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这个开店的太彪悍了。”丈夫的语气都带着紧张。 “是那伙人先图谋不轨的。”肖颖倒是理解店主的行为。 白天,发生完那一幕,将孩子们送回到房间后,她又趁着丈夫不注意离开房间看了看刚才的现场。 店主已经将那几个人拖走,是死是活,肖颖不得而知,但回想当时的场面,那几个人是活不了的。 地上这一滩那一滩的鲜血,到了第二天就没有了,但气味还在,就连他们的房间里都渗进了淡淡的血腥味。 丈夫收拾好行李,他们离开已经迫在眉睫。 肖颖和丈夫小声商量起他们即将动身的方向。 这一次,是丈夫的一位远房表舅,是个鳏夫,做水产养殖,有点钱,曾经想将肖颖丈夫收成养子,但从小看八十,发现孩子又懒又厌学,他虽没文化,但也感觉出这孩子将来难成大器,便打消了念头。 如今世道艰难,他或许能念及旧情,给予他们一家庇护。 他们约好当晚等店主睡下之后就出发,他们不欠住店的钱,甚至多付了一周的,所以不欠店主什么,等店主第二天一觉醒来,他们已经走的很远了,店主也不会去找他们。 但当晚出了一件事。 丈夫鬼迷心窍,觉得多付一周的房费心有不甘,又想多带一些食物做为路上的准备,他偷偷溜进厨房,将一些食材放进他带来的袋子里。 夜晚到来之前,肖颖醒来,发现丈夫不在房间里,她四处寻找也没找到,房间里的腥味又重了一点。 肖颖忐忑不安,可又不能按原计划一个人带着孩子们离开,再说了, 丈夫的远房表舅住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如果丈夫不回来,她一个人做不到投奔。 天亮了,丈夫还是没回来,肖颖在房间里又等了一会儿,上午,她听见楼下传来敲击窗子的响起,她鼓起勇气走出房间,来到楼下。 店主正在修窗户,具体应该说是加固窗户,他买来板条,将每一扇窗子都进行一番加固。 肖颖向店主询问他知不知道她丈夫去了哪里? 店主依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情,礼貌的回答说他不知道,住店的人,出入都是自由的,他从不询问也不干涉,他没看见肖颖的丈夫出门。 肖颖提出想查看监控,店主回答最近经常停电,停电时的监控会耗费储备电,所以他把监控也停了, 再说旅馆没有几个住客,要监控也没啥用处。 肖颖又说她打算出门找找,店主劝她一个人外出要留意人身安全,最近外面太乱,光是旅馆四周就发生过好多起抢劫和暴力事件,他建议肖颖最好留在旅馆里,等待丈夫回来。 肖颖感到一阵无力,她知道店主说得有道理,但内心的焦虑让她无法安心。 患者越来越多,警力也开始不足,报警电话很难打通,到了下午,肖颖终于打通了报警电话,但对方只能在电话里进行一番调查,肖颖听得出打电话的人已经生病,他连连咳嗽,按流程询问了肖颖丈夫的外貌特征、失踪前的行为以及最后一次见面时间等等,了解完基本情况后,又表示会立即展开调查,并留下联系方式,让肖颖有任何线索就立即通知他。 可肖颖已经感觉到,她很难等来她想要的消息。 丈夫失踪她并不难过,只是一时难以适应,再说有很多事还是需要和丈夫商量才能完成。 肖颖回到房间,照顾孩子们吃了午饭。 孩子们的胃口不太好,这加重了肖颖的焦虑,她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有一瞬间,她意识到,她的这行为和她丈夫简直一模一样。 就像动物园里的困兽。 淡淡的血腥味还是在房间里挥散不去。 房间敲响,肖颖打开门,不是丈夫,门外是店主,他手里拿着一些食物。 “我想你的孩子们需要这个。”店主将两个新鲜的面包圈递给肖颖。 很久没见过新鲜的面包了,肖颖带着感激的神情接过面包圈。 “耐心等待,不要急。”店主安慰肖颖,这和他手持斧头劈向几个歹人的那种狰狞的神情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肖颖点点头,说不清为什么,她相信这个人,虽然前一日她目睹这个人背上了几条命案。 关上房门,肖颖把面包圈分给两个孩子,但孩子们还是没啥胃口,儿子吃了两口,然后呕吐出来。 肖颖拿过面包圈,自己尝了两口,一切正常,不是面包圈的事,她照顾儿子睡下,然后坐在窗前向楼下看去。 街道上行人极少,车辆也很少,有救护车经过,但警报的声音不再响起,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这就样,她等了一天一夜,丈夫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肖颖打开丈夫收拾好的行李,从里面取出食物分给孩子们吃,儿子吃了几口,但女儿怎样都不肯吃。 肖颖为难的哭了起来。 听到肖颖的哭声,女儿从床上爬起来,为了让肖颖放心,她主动吃了几口食物,女儿一向懂事,她的表现让肖颖放下一点心,也得到一点宽慰。 下午,女儿坐在窗边陪着肖颖一起等待着,女儿玩着她最喜欢的娃娃,她的娃娃还有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的旅行箱。 女儿从娃娃的旅行箱里取出一张小卡片,举起来,很认真地对肖颖说,这是她送给妈妈的礼物。 依然焦虑中的肖颖接了过来,看见卡片是张心愿卡。 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券 粉色的券,却让肖颖心中有种不祥之感。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