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天之下七百、有兮河山带砺
“大将军认为,孤若领兵,可提众几万?”商子殷杀气如刀,近乎成真。 韩阴竟细细思索起来,俄而一脸真诚“十万。” 商子殷嘴角微颤。 “你呢?大将军可提几万之众?” “多多益善。”韩阴不假思索。 商子殷顿时憋不住,气笑着抽出韩阴掌下河山带砺剑,直指韩阴胸口“怎的,大将军是想做韩信?” “韩信未必有反心。便是有,难道汉帝就舍不得一个齐王?”韩阴傲然。 商子殷并不沉吟,送剑归鞘,撤去领域“有人假痴不癫。” “还有人问心无愧。”韩阴轻扶剑柄。 商子殷无奈一笑。大步走上韩阴身侧,勾其肩、搭其背“行行行。好听的都叫你说去了。” 韩阴依旧面无表情。 “好好好,走吧走吧,跟我走。”商子殷裹挟着韩阴向前。 二人离去。 商韩二人身后修士围上前,窃窃私语。 “吓死我了,我以为殿下真要和大将军动手呢?”一个壮汉翘着兰花指抚胸蹙眉,轻声轻叹。 大有东施蹙眉之态,令周围修士一阵恶寒。下意识退后一步。 “咱倒是说,要打起来,帮谁好?”一个典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发问。 “哪敢上去帮。就算敢,哪能上去啊。”另一个有些厌恶地驳斥。 “要有能力,怎么也不能让韩将军出事。”又一个心直口快地修士说出心里话。 众修士沉默。 “殿下很宏量大度的。我听说,韩将军经常气得少帝殿下面红耳赤,殿下还不是很敬重韩将军。”一个女修士发言。 众修士又是一齐点头。 “哎!干什么!都干什么的?我看看你们有几个没有职务在身,几个是在休的!”一名军官修士大声呵斥着踏步而来。 众修士“完了!” …… 做为商国少帝,大荒所有修士心中商国绝对的继承人,太子一级人物,商子殷自然可以提前通知白娘,然后慢悠悠走过去。 白娘则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跟随引客修士来到如归殿,看到早已等候的白娘。 一见白娘,商子殷便有些恍惚。 “殿下。请坐。”白娘率先开口。 商子殷点头入座。 “若论大荒的茉莉茶,当数白娘制成的最一流。”商子殷自行倒茶品尝。 “制法与茉莉花并无什么特别,倒是栽花的土,加了玉枝谷神木树枝粉。”白娘解释道。 商子殷不由得重复打量面前浮杯之茶“竟然如此。不愧是…修仙时代的传承。” “妖国大司祭,真是从修仙时代传下来的。”韩阴很好地保持了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秉性。 商子殷已经习惯,没再呛咳。只是歉然地看向白娘。 白娘温柔轻笑“韩阴有赤子心。是修士里不可多得的国士。至于我的传承,连我也不清楚。” 韩阴连忙行礼“多谢白仙子出言夸赞。” 商子殷如释重负,一边吐出口气,一边无奈地摇头尬笑。 “你小子,知道白娘身份,也不避讳。得了便宜,还要向我卖乖。我看你,可没有赤子心!”商子殷半是批评。 “玉枝谷神木,不是早就枯死?白仙子也有。真是?”韩阴根本不理商子殷。 白娘点头。 “真是从上任大司祭手里继承的?”韩阴更是惊讶地追问。 白娘依旧点头。 这下,连韩阴也不矜持,拿过茶杯喝下一口“好浓的生机。——我听大师父说,妖国圣地,玉枝谷神树树灵是符横天道侣,可是真的?” 白娘略一犹豫,接着点头“这倒也是真的。” 韩阴欲嗟又欲叹,最后全转为一声“了不起。” 也不知,说的是符横天,还是这茉莉茶。 说罢,韩阴竟直接起身,向白娘行过礼,谦然道“我突然感受到故人气息,不知仙子可否允我一探?” 白娘立时想明韩阴口中故人所指,点头应下。 商子殷摆手“大将军,不需要你避嫌,留下来。” 韩阴满不在乎“我说之言,不是什么托词。我知道你想表现出对我信任有加,不过我这边是真需要离开一趟。——先走了。” 韩阴一行礼,大步离开。 那礼,是向白娘行。那句“先走了”,却是对商子殷说。 两相对比,把商子殷气的额头青筋根根分明。 “匹夫!无礼之徒!”商子殷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评价。 白娘轻笑“礼多人不怪是真,可礼多常是虚,这也是真。韩将军对殿下,终究是坦诚的。” 商子殷闻言琢磨片刻,方才消气。 “可惜,并无人臣之忠。”商子殷实话实说。 面对白娘,他没有什么隐藏之心。 这却和白娘大司祭的身份没关系。 “他有士子之诚。”白娘字字恳切,一言珠玑。 “我记得,韩将军突破凝鼎境,殿下曾请带韩将军去堆金楼选剑?”白娘发问。 “是。堆金楼里外都逛了,他还看不上!呵。那可是我商家的藏宝楼。”商子殷说起,犹有些许不满。 “韩将军那样傲,连堆金楼也不会看上的。便是河山剑,也未必真称他的心。”白娘笑眼盈盈。 商子殷叹气“我是真看不懂他。为他锻造河山剑,我恨不得把融天锻拿来。他呢?拿到手,挽个剑花,上下打量,那样子真是横看鼻子竖看眼,也不知剑上有花还是有啥。” “还以为他老大不乐意,老大不情愿,结果却为剑取名河山带砺。” “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宁,爰及苗裔。——河山带砺,喻时间久远,任何变迁亦不变心。” “这剑名,是感谢我。是对我说,无论未来如何,这恩情他铭记在心。可那神情,却是一点也不客气。更无分毫推脱扭捏。” “真是…气死我了。”商子殷愁眉苦脸,一派苦大仇深模样。 白娘看着大倒苦水的商子殷,一时间失神。 白诡道对白子墨,也是恩重情深。 白诡道对偏殿,也是纵容十分。 白诡道对白偏殿,也是不懈防范。 这是君臣。 只是这韩阴,却不与父亲相同。 这韩阴,不是臣子。不论他当不当,想不想,他天生就不是臣。 一想到天生,便想到命运。 思及命运,白娘猛然惊醒。 嘴里泛起苦涩“殿下,您只需记得,韩将军,他有士子之诚。更不要忘记,他天生就没有臣子之忠。” 商子殷眉微颦,挺鼻直梁上架起一“川”。 商子殷不需咀嚼太久,就能咽下白娘的建议,只是,他还需要时间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