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小巷祖宅一盏灯(1/2)

作者:烽火戏诸侯

剑来第四百五十七章 小巷祖宅一盏灯

这艘仙家渡船不会直达大骊龙泉郡,毕竟包袱斋已经撤离牛角山,渡口差不多已经完全荒废,名义上暂时被大骊军方征用,不过并非什么枢纽重地,渡船寥寥,多是前来龙泉郡游览山水的大骊权贵,毕竟如今龙泉郡百废待兴,又有小道消息,辖境广袤的龙泉郡,即将由郡升州,这就意味着大骊官场上,一下子凭空多出十数把品秩不低的座椅,随着大骊铁骑的势如破竹,囊括宝瓶洲的半壁江山,这就使得大骊本土官员,地位水涨船高,大骊户籍的地方官员,宛如寻常藩属小国的“京官”,如今一旦外放赴任南方各个藩属,官升一级,板上钉钉。

陈平安乘坐的这艘渡船,会在一个名为千壑国的小国渡口靠岸,千壑国多山脉,国力衰弱,土地贫瘠,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是一块大骊铁骑都没有涉足的安详之地。渡口被一座山上洞府掌握,福荫洞的主人,既是千壑国的国师,也是一国仙师的领袖,只不过整座千壑国的谱牒仙师才数十人,千壑国国师也才龙门境修为,门内弟子,小猫小狗三两只,不成气候,之所以能够拥有一座仙家渡口,还是那座福荫洞,曾是远古破碎洞天的遗址之一,其中有几种出产,可以远销南方,不过赚的都是辛苦钱,一年到头也没几颗小暑钱,也就没有外乡修士觊觎此地。

陈平安打算先回趟龙泉郡,再去彩衣国和梳水国走一遭,家乡诸多事宜,急需他回去亲自决断,毕竟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出面,亲自与大骊朝廷打交道,好比买山一事,魏檗可以帮忙,但是无法代替陈平安与大骊签订新的“地契”。

这一路,有点小波折,有一拨来自清风城的仙师,觉得竟有一匹普通马匹,得以在渡船底层占据一席之地,与他们精心饲养调教的灵禽异兽为伍,是一种羞辱,就有些不满,想要折腾出一点花样,当然手法比较隐蔽,所幸陈平安对那匹私底下取名昵称为“渠黄”的心爱马匹,照顾有加,经常让飞剑十五悄然掠去,以免发生意外,要知道这几年一路陪伴,陈平安对这匹心有灵犀的爱马,十分感激。

所以当渠黄在渡船底层受到惊吓之初,陈平安就心生感应,先让初一十五直接化虚,穿透层层甲板,直接到达底层船舱,阻挡了一头山上异兽对渠黄的撕咬。

陈平安随后赶去,却被看守渡船底层的渡船杂役阻拦,陈平安心中了然,伸手抓住那年轻人的肩头,半拖半拽向渠黄所在的地方,当脸色淡漠的陈平安走入其中后,所有灵禽异兽便瑟瑟发抖,匍匐在地,尤其是渠黄附近那头异兽,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四足雪白,如狗,只是体型大如小牛,根据那本购自倒悬山的神仙书记载,应该是上古凶兽撵山狗的后裔之一,不然真正的撵山狗,不会出现杂色,不过撵山狗一脉,性情暴戾,这跟搬山猿有些类似。

当那头撵山狗后裔灵兽,见到了陈平安之后,比起船舱内其余那些温驯伏地的灵禽异兽,更加畏惧,夹着尾巴蜷缩起来。

陈平安松开渡船杂役的肩头,那人揉着肩头,谄媚笑道:“这位公子,多半是你家骏马与隔壁那头畜生脾气不合,起了冲突,这是渡船常有的事情,我这就给它们分开,给公子爱马挪一个窝,绝对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

陈平安瞥了眼渠黄和撵山狗后裔之间的栅栏,空无一物。

牢笼栅栏之间,本该贴有一些低品符箓,一旦灵禽异兽逾越雷池,就会,龙门境老修士感慨道:“修行路上,只要能结善缘,无论大小,都莫要错过了。”

年轻弟子似有所悟,老修士害怕弟子误入歧途,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你这般年纪,还是要勤勉修行,潜心悟道,不可过多分心在人情世故上,晓得个利害轻重就行了,等哪天如师父这般腐朽不堪,走不动山路了,再来做这些事情。至于所谓的师父,除了传你道法之外,也要做这些未必就合乎心意的无奈事,好教门内弟子以后的修行路,越走越宽。”

老修士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叹息道:“上次你独自下山历练,与千壑国权贵子弟的那些荒唐行径,师父其实一直在旁,看在眼中,若非你是逢场作戏,觉着以此才好拉拢关系,实则本心不喜,不然师父就要对你失望了,修道之人,应当知道真正的立身之本是什么,哪里需要计较那些红尘人情,意义何在?切记修行之外,皆是虚妄啊。”

年轻弟子心中惊悚。

老修士笑道:“刚好借此机会,点破你心中迷障。就不枉费师父送出去的二十颗雪花钱了。”

年轻弟子作揖拜礼,“师恩深重,万钧定当铭记在心。”

那位福荫洞山主,抚须而笑,带着寄予厚望的得意弟子,一起行走在视野开阔的山脊小路上。

陈平安负剑骑马,从千壑国北境继续往北。

他当然猜不到自己先前拜访福荫洞府邸,让一位龙门境老修士借机点醒了一位衣钵弟子。

在一个斜风细雨的大暑时分,陈平安一人一骑,递交关牒,顺利过了大骊边境关隘。

这次返回龙泉郡,拣选了一条新路,没有走红烛镇、棋墩山那条线。

这一路,大雨时兴,湿暑之气蒸郁异常,让陈平安差点误以为行走在了书简湖宛如蒸笼的夏日时分。

不过大暑热,秋后凉。

夜间蟋蟀嘶鸣不已。

期间在一处山巅古松下,夕阳西下,见着了个袒胸露腹、手持羽扇的豪迈文士,身边美婢环绕,莺声燕语,更远处,站着两位呼吸绵长的老者,显然都是修行中人。

陈平安牵马而过,目不斜视。

远去山巅之后,陈平安便有些伤感,昔年大骊书生,哪怕是已经能够进入山崖书院求学的士子俊彦,仍是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去往观湖书院,或是去大隋,去卢氏王朝,总归是大骊留不住人。按照崔东山的说法,那时候的大骊文坛,读书人吵架之前,或是提笔之前,不提几个别国硕儒的名字,不翻几本别国文豪的著作,不找几个别国文坛上的亲戚,都没脸皮开口,没底气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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