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日月皆如水上萍(1/2)

作者:烽火戏诸侯

剑来第八百九十六章 日月皆如水上萍

(抱歉抱歉,晚了两个小时才上传章节,28000字大章节。)

一场滂沱大雨,正午时分,天色晦暗,道路泥泞不堪,泥浆四溅。

有条横跨江水的索桥,桥下水浪滔滔,古桥铁锁木板,随风雨剧烈飘摇,几乎要翻转过来。

有一行人撑伞走在江边,有青衫刀客,身边是一位黄衣女子。

他们身后跟着一对年轻男女,男子玉树临风,女子扎丸子发髻。

还有两位随从模样的男子,一老者一青年,黄帽青鞋绿竹杖,走在最后边。

雨点大如黄豆,砸在油纸伞上边,劈啪作响。

远处依稀有一粒灯火小如流萤。

陈平安看了眼随风飘荡的江上索桥,问道:“那幅仙人图最早现世之地,就是这条敕鳞江?”

叶芸芸点点头,沉声道:“正是此地。”

今天拂晓时分,叶芸芸突然找到陈平安,开门见山说要请他帮个忙,既然她与金顶观杜含灵捉贼捉赃是肯定做不成了,就是看看能否顺藤摸瓜,好让她与杜含灵,有个说得过去的上山问拳理由。

这位桐叶洲山上君王,竟然敢与自己当那“片刻道侣”?叶芸芸倒要掂量掂量,一个藏头藏尾的金顶观修士,一身道法按斤称,到底有几斤几两。至于杜含灵如今到底是元婴,还是已经偷偷摸摸跻身玉璞,只需她一场问拳,自会水落石出,到时候就可以知晓杜观主那一身金枝玉叶的仙家筋骨,拆散架之后,到底有几两重。

叶芸芸又没有失心疯,如今肯定不会再去钻研那幅面壁图的所谓“扶鸾飞升法”,已经交由蒲山密库封存起来。

反正欠一个人情是欠,欠两个也是欠,叶芸芸就想要拉上陈平安,来这敕鳞江一探虚实,看看能否帮她找出点遗漏线索。

对方答应一同下山。

不愧是绣虎师弟,果然心思缜密,同样是山主,双方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人比人气死人,动脑子算计人这种事情,还是这些读书人更擅长,昨夜在那凉亭内,年轻山主只是看了仙图几眼,就能看破层层迷障,帮她数语道破天机。

叶芸芸开始为陈平安详细解说一幅仙人图的入手脉络,“仙图一路辗转,真正被我得手之地,却是个山上的小渡口,名为绿裳渡,位于沅国境内,与我们脚下这座仙苑国相邻。前些年,我听说刚刚复国没多久的沅国边境,有头大妖隐匿山中,不小心露出了蛛丝马迹,薛怀先赶过去了,按照大伏书院那边的谍报显示,推断对方是个元婴境的鬼修妖族,我担心对方还隐藏了境界,书院君子去了也是送死,薛怀救不了人,就又独自下山去了一趟,可惜在那边待了十几天,搜山无果。”

“期间偶然路过那座蒲山早年租借出去的绿裳渡,当时有个下五境的山泽野修,老人带着个少年,一起在路边摆摊,我随便扫了一眼,都是些不值钱的家伙什,其中有只做工精美的金匮,品相尚可,倒是可以勉强拿来装物,就打算送给叶璇玑。老修士见我视线有所停留,便开始自卖自夸,说这是从沅国宫里边流出来的老物件,还是皇帝御书房那边的案头清供,一眼货,大开门,而且挨着沅国历代皇帝那么近,大几百年,是沾了龙气的,老修士就抬起双手,开价十个铜钱,估计是怕我嫌贵,说八个也成,价格真的不能再低了。”

听到这里,曹晴朗有些疑惑,一件宫中御制金匮,只卖十文钱?于是转头望向一旁的裴钱,她对江湖门道和山上行话,门儿清。

裴钱笑呵呵解释道:“包袱斋有自己的一套黑话,说是十个钱,其实就是十颗雪花钱。如果有人连这个都听不懂,那个包袱斋就可以尽情……杀猪了。”

陈平安问道:“沅国皇宫秘藏的这只金匮里边,刚好装着那幅仙图?”

叶芸芸恼火道:“问题就在这里了,其实当时金匮是空的,才会让我误以为捡了个天大的漏,等我用八颗雪花钱买下那只金匮,散修才好像想起一事,问我懂不懂字画,他手头还有一件品相更好的宝贝,绝对更是沅国传承有序的珍藏之物,老修士抬起手,发誓若有作假,保管天打五雷轰,我没当真,只说可以看一眼,结果老修士身边的那个木讷少年,他就直接从脚边一个麻袋里边,随手翻检,抽出了那支仙图卷轴,再随便丢在摊子上。”

陈平安闻言笑道:“老少配合唱双簧,是个合格的包袱斋了。”

叶芸芸只当没听见这个调侃,继续说道:“我当时将那卷轴一入手,就已经知道此物不俗,因为道心随之生出一份涟漪起伏,正是修道之士抓住大道契机的迹象,等到我摊开画卷些许,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当时误以为是自己跻身玉璞境没多久,是山上那种玄之又玄的连带‘福缘’馈赠,就毫不犹豫又花了十颗雪花钱,买下了那幅仙人图。双方买定离手后,我才离开摊子没几步路,发现老修士就已经带着少年卷起铺盖跑了,当时我还觉得好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个傻子。”

“我得到仙图后,自认为足够小心了,因为还曾秘密走了一趟沅国的皇史宬,旧的已经沦为废墟,是战后新建的,所以确实流散不少密卷档案,我还在那边皇史宬库房里边,找到了一大堆相仿的古樟木金匮,自然不是什么那个包袱斋所说的什么皇帝文房了。之后我就继续查阅簿籍,果真被我找到了关于那幅古画的条目,确有其事,上边的文字记录清晰,原来得自阮国三百年前敕鳞江畔的一座采石衙署,是采石匠人无意间从江底打捞起了一只铁盒,虽非美石,那座官署却不敢藏私,当年将那铁盒画卷,与江中开采出的那批美石,皆是一并入京贡物。而那一代沅国皇帝对画卷观感一般,看过很快就丢给了皇史宬收藏,而那只根据档案记载显示‘六面皆绘水图’的装画铁盒,早已不知所踪。我最后还是不太放心,就亲自来了敕鳞江这边,辟水勘探六百里江底,几条支流都没有放过,就是想要看看有无仙府遗址,只是当初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正因为那个包袱斋老修士的言语,被验证是假,叶芸芸反而更加当真。

陈平安笑道:“皇史宬遭贼很常见,而且都是家贼难防的雅贼。”

看了眼河水汹涌浑浊的敕鳞江,陈平安没来由想起了家乡那条龙须河,自己当年离乡后没多久,无数人闻风而动,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曾背着箩筐下水寻宝,就为了寻找那种以前谁都只会视为家中稚童玩物的蛇胆石,只是小镇百姓去得晚了,极少收获。

大概这就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所以昨晚在蒲山凉亭那边,陈平安与黄衣芸说了句“山上消息,就是神仙钱”,诚意十足。

先前御风来时路上,见识广博的薛怀已经与陈平安他们提起过这条敕鳞江,自古就无任何一位水神河伯坐镇,但是江中盛产美石,声如清磬色若玉,颜色不一,碧色居多,又以赤红最佳,石纹若红鲤鳞片,极负盛名,大的,可以当做富贵门庭的风水石,小的,也可以被文人雅士拿来当做文房摆设,所以沅国历史上曾经断断续续在江边建立采石署,开采江石充盈国库。

而每当朝廷裁撤衙署的封水期间,就会有精通水性的健儿,偷摸入江底采石,绿裳渡的财源,很大程度就来自于此,只是商商贾逐利,作假、拼接的手段层出不穷,会刻意“凿山”成瘦漏之姿,这就叫石带孔洞价格翻番,无中生有黄金万两。与被人故意剪裁成奇形异状的病梅、官梅,价格远胜寻常野梅,是一样的道理。久而久之,沅国当地和一些周边仙师就都心照不宣了,反正也是坑骗那些人傻钱多的外乡人。

蒲山云草堂子弟,才情风雅,几乎都会有一两件美石雕琢而成的案头清供,当然不可能是赝品了。

桐叶洲中部地带的门阀郡望,其门,底款篆刻三字,一户侯。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游山玩水去也。

崔东山在先前一起登上青萍峰途中,专门跟先生聊起这桩趣事,还说自己忙里偷闲,在那边看了一场好戏。

原来那个年轻人的父亲死活阻拦不下,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在书房当场摔了茶杯,一口一个不当人子,逆子,孽子!

挨骂耳朵又不疼,年轻人依旧离家出京去了,反正是不会去找那位心仪仙子的,见一面都不用。

砸钱一事,只求公道。这叫名士风流。

图那一响贪欢,可就是下流了。绝非我辈风流帅所为。

再说了,自己的相貌,随爹不随娘,委实是磕碜了点,估计登门求见仙子,也要吃闭门羹。何苦来哉,不如给自己留个好念想。

结果才出京城没多久,就屁颠屁颠回京,既发财,补上了国库亏空,又升官了,当上了工部侍郎。

原来是半路上遇到了个意气相投的同道中人,对方自称姓周,是个来自宝瓶洲的外乡人,是个境界不值一提的半吊子修士,道号崩了真君,说自己来到桐叶洲没多久,不料就像是被立马当头一棍,吃了个下马威,晕头转向,竟然见识到了他这种壮举,一下子就对整个桐叶洲的印象改观了。最后留下了三颗见都没见过的神仙钱,年轻人回京再一打听,才晓得是那传说中最值钱的谷雨钱!

那位周兄还留下一封书信,言辞恳切,不是朋友说不出这样的话,二十年里,是得多缺心眼,把自己多当傻子,才会夸他相貌英俊?这封信就不一样,反而让他好好为官,在仕途大展拳脚,反正都如此不贪财了,不如就当个清官好官,躺着祖宗功德簿享福,谁不会,但凡投了个好胎的,享乐还用学?大把花钱还要人教?倒是那吃得苦中苦的行当,若是给你做成了,才算天下真正头一等的风流纨绔公子哥……

年轻人一下子就看进去了,比起自家老爹在耳边絮絮叨叨二十几年,可管用多了。

当那身份清贵不干正事的的礼部侍郎,算个屁的造福一方,要当就当个工部郎中,于是自家老爹又开始大骂逆子,孽子。

结果真去工部当差,才知道不去暗中捞油水的话,日子是如此清苦,公务繁重,加上他又脑子一热,主动揽活上身,走了一趟地方州郡,风餐露宿,嘴上冒泡,手脚老茧,每天都是累得倒头就睡,还想啥女子?老子累得连春梦都没了。年轻人只觉得二十几年的好日子,都连本带利还回去了。

结果等他回到京城,他那个老爹,明明眼巴巴在门口等了许久,真等儿子从工部衙门返回家门了,尚书大人才瞧见马车,就又立即回了书房,正襟危坐,等到老人看着才个把月没见便瘦了一圈的儿子,倒是没有再次摔茶杯,沉默许久,一开口,就还是老调常谈的逆子,孽子……

其实年轻人心中苦极,原本这次回京,就想要打退堂鼓了。去礼部,或者重返户部,当个郎官都成,工部侍郎真就不是个人干的活计。

只是等到一天朝会结束,年轻侍郎看着远处那个父亲,明明已经白发苍苍身形佝偻了,却中气十足,大嗓门与同僚们笑声言语。

年轻侍郎便默默告诉自己,怎么都要在工部衙门再熬个一年半载的……

由此可见崔宗主忙归忙,闲时也闲。

陈平安当初之所以会与梁爽说出那句肺腑之言。

“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除了是说桐叶宗的那拨年轻剑修,同样也是说这样的山下年轻人。

桃源别业一处宅子。

有人当下可谓心急如焚。

对方不来,好似头顶悬剑,将落未落的,可对方真要来了,更不知如何自处,总觉得比拼心机,根本敌不过啊。

只得独自一人,坐立不安,老修士哀叹不已。

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路数。

有人出现在芦鹰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这位老元婴的肩膀,“芦首席,又见面了。”

至于门口那边,则还是那个扎丸子发髻的年轻女子,双臂环胸,斜靠房门。

身后那人微笑道:“芦首席,如此心神不宁,该不会是要拿我的脑袋,去跟中土文庙邀功吧?”

吓得芦鹰一个蹦跳起身,苦笑道:“斐然剑仙,就不要再吓唬我了,我是山泽野修出身,胆子不比谱牒仙师。”

芦鹰一下子自知失言,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改变称呼,谄媚笑道:“见过曹客卿。”

陈平安搬了条椅子,坐在芦鹰对面,抬起手掌,虚按两下,翘起二郎腿,摸出旱烟杆和烟袋,动作娴熟,开始吞云吐雾,火星点点。

芦鹰小心翼翼问道:“曹客卿,这次召见小的,是有什么吩咐吗?”

上次见面,眼前这个家伙,报上了一连串身份名号,什么云窟姜氏的二等供奉,玉圭宗九弈峰的二等客卿,还有神篆峰祖师堂三等客卿,名字倒是就只有一个,曹沫。

不过今天重逢,对方除了腰间多出了两把狭刀,而且还抽起了旱烟。

陈平安笑道:“芦供奉这次下山远游,是挑选了中午出门吧?”

芦鹰脸色尴尬。

上次还是门口那个女子帮着道破天机,芦鹰才晓得原来是话里有话,不然就会“早晚出事”。

陈平安问道:“没有画蛇添足吧?”

虽然对方说得晦暗不明,芦鹰却是立即心领神会,老元婴说句不自夸的,自己心性和行事谨慎,比元婴境界还是要高出几分的,虽然站起身,却早已使劲弯腰,老修士小心翼翼说道:“曹客卿只管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有任何多此一举的作为,在那金顶观,一个首席供奉该看的,一眼不落下,不该说的,一句话都没说。”

陈平安笑了笑,“坐下聊天。”

告诉一个聪明人某个真相,对方反而会疑神疑鬼几分,远远不如让那个聪明人自己想明白一个真相,来得坚信不疑。

芦鹰奉命落座,只是如坐针毡。

山泽野修出身的地仙,哪怕只是位金丹,都是一个个见惯了风雨的,道心之坚韧,心志之不俗,说不定比那些谱牒仙师出身的元婴,还要更好。

所幸对方很快就步入正题,“你们那位杜观主何时跻身玉璞境?还是说已经玉璞了?”

芦鹰疑惑道:“回曹客卿问话,我这次返回金顶观,那个杜含灵一直没有闭关的迹象。”

由元婴跻身玉璞,动静不会小的。

不曾想那个斐然就直接点头道:“多半已经是玉璞了。”

芦鹰稍加思量,便佩服不已,果然是那个胆大包天剑走偏锋、却至今都未能被文庙找到的蛮荒共主,斐然!

芦鹰顾不得心头震撼,赶紧将功补过,“下山之前,跟尹妙峰喝了顿酒,没说漏嘴,但是看样子,加上道观财库那边的一些蛛丝马迹,他的弟子邵渊然,极有可能会马上闭关,而且跻身元婴的把握不小。”

尹妙峰的师父,是那个道号“葆真道人”的尹妙峰。

师徒双方,曾经是大泉王朝的皇家供奉,负责帮助当时的刘氏朝廷监督姚家边军。

陈平安点点头,突然眯眼问道:“当真没有画蛇添足?芦首席,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设计我?”

芦鹰强压下道心起伏,一手缩袖,攥紧手中一枚玉佩,以心声道:“程山长,此时不收网,更待何时?!”

坐在院中的小陌忍俊不禁,果然被自家公子料中了,此人还有救。

对于芦鹰而言,一旦东窗事发,事情败露,自己可就是与蛮荒天下勾结!别说中土文庙了,如今学宫书院的手腕,跟以往大不相同,就是桐叶宗的本土修士,得知此事,都要生吞活剥了他。

所以来桃叶渡之前,芦鹰下定决心,瞒着金顶观杜含灵,在一处仙家渡口,秘密飞剑传信一封。

就只等那个斐然自投罗网了。

运气不佳,也能与斐然和蛮荒天下撇清关系。运气好,那就是天大功劳一件!不管眼前斐然,是阴神化身,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只要被文庙逮住,说不定自己都能破格获得文庙的许可,开宗立派去了。

如果上次黄鹤矶的螺蛳壳道场府邸一别,双方就再无交集,大不了我走我的独木桥,斐然继续走你的阳关道,你不搭理我芦鹰,我就只当没见过你,反正我芦鹰屁事没做,只是跟你在云窟福地闲扯了一大通废话,就算大伏书院和中土文庙事后追责,大不了就是被抓去那座功德林,读圣贤书几年,说不定还能见着那个刘叉一面呢。

只是袖中的那枚书院玉牌,没有半点动静,自己的心声言语好似泥牛入海。

芦鹰瞬间如坠冰窟。

操蛋!

大伏书院和程龙舟那边,竟然毫无反应。难不成是过河拆桥?打算先让自己与斐然死磕一场?死磕个卵,就是个死。老子就是个破烂元婴,伤得了对方丝毫?!

你们这些狗日的读书人,满嘴圣贤道理,结果一肚子坏水,比我们这些野狗刨食的散修还不如……

只是又灵光乍现,还是说程龙舟这条老蛟出身的书院山长,其实是眼前斐然的一颗绝妙暗棋?

芦鹰一时间心情复杂,呆滞无言,除了自己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难道家乡这好不容易有点样子的一洲山河,迟早还要重蹈覆辙?

芦鹰觉得如今的修道生涯,其实不赖,虽说磕磕碰碰不断,可是总能避过一些大灾大祸,不管怎么说,如今这份来之不易的世道太平。

挺好的啊。

难道又要没了?

陈平安笑道:“不管是脑子一热想要逞英雄,还是出于私心,只是想要自保自救,桐叶洲修士芦鹰,到底做了件……人事。”

庭院台阶那边坐着的小陌以心声笑道,“这位老修士,有点伤感。”

裴钱则聚音成线,与师父说道:“芦鹰心相,出现了一瞬间的景象,还有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

来时路上,陈平安已经通过风鸢渡船的剑房,飞剑传信一封,与大伏书院说了三件事。

落魄山会在明年立春创建下宗,邀请书院山长程龙舟观礼,再就是询问钟魁的传信方式,最后就是如果金顶观供奉芦鹰,秘密传信大伏书院,说自己是斐然,书院那边可以按例录档此事,不过就不必兴师动众来桃叶渡这边“围剿斐然”了。

芦鹰一头雾水。

他算哪门子的良善之辈,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境界高了,就想要图个安稳。

比如只说自己当了金顶观的首席供奉后,在外远游,心甘情愿自荐枕席的女修,或是想要改换门庭认他当师父、甚至是干爹的,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

而这么多年,最求而不得,最心心念念的两个娘们,一个是太平山黄庭,是个年纪轻轻的疯婆子。

还有玉芝岗那位惹下泼天大祸的女子祖师,如今整个桐叶洲,都在往死里骂一个死人。

只是芦鹰非但没骂她,反而专程去了一趟玉芝岗遗址,在那边的废墟中,蹲着喝酒,喃喃自语。

因为你是谱牒仙师,你才是谱牒仙师,笨是笨了点,蠢得一塌糊涂了,但你是好人啊。

狠狠摔了一壶酒在地,这个声名狼藉烂大街的老元婴,最后挤出个不正经的笑脸,嘿嘿而笑,当年本是想要趁着玉芝岗大多数祖师爷,去玉圭宗参加一场声势浩大的开峰庆典,韦滢入主神篆峰嘛,大事情。芦鹰就打算来这边的淑仪楼偷些符箓,结果,嘿嘿……

老元婴离开废墟之前,最后说了句,意外之喜啊,无意间偷看你美人出浴,还是看少了,才漏了个脖颈,就被你发现了行踪,不然如今会将你记得更真切几分。

涟漪阵阵,水雾升腾,凭空出现一位高冠博带的儒雅老人,正是如今大伏书院的山长程龙舟,曾经的黄庭国老蛟,披云山林鹿书院的副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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