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升起在达赉湖畔第19章 马淑兰病逝于年三十的晚上
父亲在春节前回到家里,母亲以为他会因为赔掉老本而一病不起,从此断了打鱼的念头,却没有想到他的精神状态很好,时常和母亲、文文、箫讲起外蒙打鱼的经历,讲起毡包被朔风刮到湖边,在山坡下挖了个雪洞,躲在雪洞里才捡了一条命,讲起外蒙的牧民是怎样的把渔网烧成灰烬。箫晓和文文吓得半死。
“姥爷!你捡了一条命,以后再也不要去打鱼了。”
“爷爷,你在家养鸟玩吧,给我和箫晓哥养几只百灵鸟。”
箫和文文坐在他的旁边,央求道。
他拿起桌上的狐狸皮的帽子,抚摸着红色的绒毛。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什么都可以舍弃,只有我的狐狸皮的帽子不能舍弃。”
“姥爷!不就是一顶狐狸皮的帽子吗?等我长大了,挣了钱给你买一顶比这还要好的帽子。”
父亲把帽子搂在怀里。
“箫晓,你给我买再珍贵的帽子也比上这顶狐狸皮的帽子。”
狐狸的红色绒毛掩映在他的怀里,而他的双眼却像是红色的绒毛一样的颜色,如晚霞般的美丽与温暖,似乎是在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姚侗,”
母亲把饭菜放在桌上。
“你们吃饭吧!”
“姥姥!你和我们一起吃。”
母亲把羊排炖土豆盛在保温饭盒里。
“箫晓,和姥爷在家吃饭,我给你舅妈送饭去了。”
母亲拎着饭盒走在路上,这是通向小滟在十字路口卖烟的一条路,虽然路并不长,但她却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年。十年的光阴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仅仅是一瞬间,但对她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十年里她始终坚持每一天都给小滟送饭,始终不渝地坚信小滟总有一天会回归家庭的。十年前小滟因为园波跟着父亲打鱼挣不到钱,让他找份稳定的工作养家糊口,尽管父亲托了许多熟人都没有给他找到工作,小滟一气之下和园波离婚。在他俩离婚当初,小滟仍然是推着小车到十字路口卖烟,而母亲依然给她送饭。她倔强地站在小车旁边,当母亲把饭盒放在烟箱上的时候,她一怔地说:
“妈妈,我和园蔷已经离婚了,你从今以后不要再给我送饭了。”
“小滟,你俩是离婚了,我认你做干女儿,妈妈给你送饭不关园波的事,你趁热吃吧。”
尽管母亲磨破了嘴皮,可她却借口说自己吃过饭了;母亲只好把饭拎回家里,站在她身边卖冰棍的阿姨看着母亲伤心地流着眼泪离开了。
“小滟,大姐不是说了吗?她认你做干女儿,你吃她送的饭,和你离婚的丈夫有啥关系呢?”
“我宁愿饿死!也不吃他家的东西!”
小滟执拗地说道。
“你俩没有原则问题,不就是为一份稳定的工作吗?至于离婚吗?”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来,卖冰棍的阿姨戴上手闷子。小滟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了。
“我没工作,园波也没工作,我俩到老了咋办呢?”
小滟的眼泪随风飘去,
“妈呀!我和我家老头都没工作,他是个残疾人,一家三口靠我自己卖冰棍过日子,我没有这种想法,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小滟的脸颊通红,低下了头。
元旦前夕,母亲在家里蒸包子,听到有敲门的声音,她打开门,卖冰棍的阿姨摘下羽绒服的帽子,跺着脚说:
“大姐,我可找到你家了。”
“快进来吧!”
“大姐,我鞋上有雪。”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母亲把她拽进屋里。
“大姐,你不认识我吧?”
母亲摇了摇头。她一把抓住母亲的手说:
“我是在小滟的旁边卖冰棍的人。”
“我说有些眼熟呢。”
“大姐,小滟家出大事了!你帮帮她家吧!你帮帮她家吧!”
她急促的话语声,焦急的眼神,唯恐母亲推辞。
“小滟出事了?”
“妈呀!不是小滟,是她奶奶在哈尔滨住院,急需做手术,需要一笔钱。”
母亲松了一口气。
“大姐,我知道小滟不是你家的媳妇了,不该来找你。”
她后悔而又失望地说。
“小滟的奶奶没钱做手术,那是等死呀。”
母亲轻声说道。
卖冰棍的阿姨向门外走去。
“大妹子,你等等我。”
母亲走进里屋,从抽屉里拿出存款折,揣进兜里。她走到院里看到卖冰棍的阿姨已经走了,她跑出大门追了上去,边跑边喊着:
“大妹子!你等等我。”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母亲。
“大姐,你到哪去?”
“你跟我去银行吧。”
“去银行?”
母亲挽起她的手说:
“咱俩去银行给小滟的奶奶取钱吧。”
“大姐!需要十万块钱。”
“没事的,你把钱给小滟的时候,就说是你借给她的。”
鹅毛大雪淹没了她俩的脚印。
母亲连续给小滟送了半个月的饭,小滟以种种借口拒绝了她,她只好拎起饭盒往家走,卖冰棍的阿姨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几次张嘴说话都被母亲的目光制止了。
“妈妈,嫂子不吃你送去的饭,你就别送了。”
每一次母亲拎着饭盒走进屋里的时候,园菁都在劝她。
“冷天冻地的,站在马路边卖烟不容易呀。”
“妈妈!姥姥给舅妈送饭摔了好几个跟头。”
箫从屋里跑出来说。
“我说你走路一瘸一拐的呢。”
“不是送饭摔的,是我在猪圈里摔的。”
园菁把她拽进里屋,脱掉母亲的棉裤,两条腿的膝盖骨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左腿的膝盖骨上流着血。
“妈妈!我领着你到医院拍个片,看看骨头摔坏了吗?”
“摔个跟头,哪能摔坏骨头呢?”
她冲着外屋地喊着:
“箫晓!箫晓!把窗台上的红药水给姥姥拿来。”
她接过箫手里的红药水,涂抹在伤口处,穿上了棉裤。
“擦破点皮,没事的,没事的。”
“妈妈,我嫂子不吃你送的饭,你干啥要送呢?你怎么这么犟呢?”
“园菁,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她不吃是她的事,我不送是我的事;相信小滟总会有一天吃我送去的饭。”
母亲往饭盒里装着饭和菜说。
“妈妈,路上有冰,你再摔倒了,谁也不别过年了。”
“园菁,你给箫晓和文文盛菜、盛饭吧。”
母亲拎着饭盒走出家门。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大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十字路口来往的车辆都慢慢地行驶着,宛如蜗牛在爬行。
小滟穿着羽绒服,脖子上系着一条毛巾,两手揣在手闷里。母亲
从她的身后走去,把饭盒放在烟箱上;她发现了母亲,两手托起饭盒
塞进她手里。
“妈妈,我吃过饭了。”
“小滟,天气嘎嘎的冷,妈妈特意给你酱的马肉,你吃点吧。”
母亲把饭盒递给她。
“妈妈,我吃过了,你拿回去吧。”
“马肉御寒,你吃点吧。”
她推开了母亲的手说:
“妈妈,我真的吃不下了。”
母亲转身离开的时候,她说道:
“妈妈,你以后别再给我送饭了;你送来我也不会吃的。”
母亲一阵心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
一辆公交车慢慢地驶过来,司机按响了喇叭声,她抬起头来看到了汽车离自己只有一米远了,拔腿就跑,脚踩到了冰,摔倒在汽车前;司机刹住了车,车轱辘向前滑行。
“妈呀!小滟,你婆婆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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