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天之下五百八十四、信念(中)
国家等同于墨家机关,即器械。 战争是最考验这尊器械的磨石。其对修士动员能力的强弱,就是一个政堂权威的高低。 武邑之征,白子墨能从容且迅疾地调动各方修士,这一行动就是对妖帝权威最好的维护与宣扬。 甚至有些时候,当你陈兵阵前时,即使兵马不前也能教敌人惊疑骚动。 例如隋朝将领贺若弼总当着陈朝面前进行军队换防,人马喧嚣、声势浩大,狂搞陈朝心态。等到陈朝麻痹大意,猛然偷袭,发动了多方准备的平陈之战。 商国自从函谷关一役,已经许久未动兵戈。 一年前,商国就已暗度陈仓、招兵备甲,那时的准备是为了响应步孤仁。——如果步孤仁在与白子墨的争斗中落入下风,他就会选择驱虎吞狼,以商国势力对抗白子墨。 可惜“朋友”代表道路,九子圣军这条路,似乎远比步孤仁提供的道路更宽广。 李宾阳来到宿将府,徘徊于魏国公府外。俄顷,一个身影信步而来,正是魏斌野。 “总算出来了。”李宾阳自怜轻叹。 多日不见,魏斌野竟比李宾阳高出半个头来,更是宽了一小圈。 魏斌野打量着李宾阳,连连啧嘴“李兄怎得清减如此?莫不是心上有人了?” 李宾阳向前走“人言魏国公世子终日饮酒炙啖,我以为流言而已。现在看来,怕是不假。” 魏斌野看出李宾阳的嫌弃,毫不在意,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烤肉是真的好吃,不单烤肉,烤茄子、烤青菜、烤羊腰子……还可以就着奶茶吃。” 李宾阳打断魏斌野喋喋不休的架势“快些走吧。分明是你接下商子殷的任命,还拉上我来。” “哼哼,宾阳是有情有义的,愿陪我走一趟。”魏斌野依旧一副驾马春游的散漫模样。 “我说,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吧?”李宾阳由衷质疑。 “哼哼,知道,我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魏斌野的信心显然放错了地方。 李宾阳板起脸。 二人一同离开宿将府。 倚仗国公的权势,两名世子仅花费半日时间便到目的地。 五岳虽高,实际与商国函谷关内广袤而荒芜的土地上的众多高山相比,并不算高。 部分山势绝高通天,甚至会出现终年负雪、悲风久盘的景象。 魏、李二人,来到群山之麓。 商国把持的地方,可分为南北两地。 北地新辟疆土,南地吐蕃故地。常称之为北疆南地。 北疆三山如袋,分割出两谷如函,商国政堂对平坦谷地的掌握力极强。 但在边境,那些绵延不绝的高山形成了石之海、壑之江。在山石雪壑的江海里,潜存着大小的宗门、势力。 对他们的掌握,商国就薄弱了些。 至于南地,山常是地、雪常是天,隐匿不发的宗门、势力就更多了。看书溂 为了彻底动员商国各方修士,六大国公与商氏分别向北疆南地而去。 商子殷带领心腹韩瑛、吴渝前往南地;李宾阳与魏斌野前往北疆;燕之行和赵跃衡留守宿文、宿将二府。 刚下阵法,魏斌野望着风沙横扫的戈壁,微有感念地叹道“‘人苦百年涂炭,鬼哭三边锋镝’,战争,真是一种残忍的美。就像这个戈壁,什么也不穿,像个光屁股的老流氓,但反而有别样的美。” 李宾阳对魏斌野这种特殊审美与诗情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负责招纳军队的修士连忙带领五人小队来到两名国公世子面前。 “二位上仙爷。小子哈尔卓,乃是这台城负责军吏。”哈尔卓不住地向魏、李二人行礼。 对于不信任的势力、修士,商氏也会委以重任,给予的待遇也不低。但官职绝不高。——这是太上皇祖商武夷提出的办法,方便日后夺去修士职权,也是防止修士借职闹事。 哈尔家在台城势力不小,哈尔卓更是负责此城军务,只给一个军吏职位,竟也算正常。 魏斌野连连摆手“客套话就不要说了,平日里耳朵都教甜言蜜语喂软塌塌了,这次来就是听碰耳朵的麻烦事儿,你不用拘谨。” 哈尔卓谄媚地笑着,也不否认,也不附和。只是在神情上表示臣服。 李宾阳眉头微皱“台城势力对商国征兵扩军的政令,似乎心怀抗拒。” “怎敢怎敢!怎敢怎敢?”哈尔卓态度恭敬,言辞急切,唯有眼底散漫非常。 李宾阳轻笑“各大势力,好说话,只是散修们似乎不甘?” 哈尔卓默默点头。 魏斌野吩咐道“那就带我们去见一面散修的领袖。” 哈尔卓明显愣住,在见到魏斌野神色有些不耐烦后,才恍然点头应下,领着魏、李二人前行。 很快,二人便见到了一身黑衣白纹的库尔。 库尔面对魏斌野二人没有展现太多敌意,却也称不上友善,沉默的眼睛、微弓的背,像一头谨慎的雪豹。 “我们不想参与商家的事情。”库尔很抗拒商氏,又好像不只是抗拒商氏。 “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参与商家的计谋。”库尔开门见山地表达拒绝。 李宾阳有些头疼,民不畏死,则暴力无用。以库尔为代表的散修,他们对商国没有归属感。虽然商国也对他们没有认同之心。 但现在需要这些散修。 魏斌野却开口询问“哎。我们有些累,不打算请我们吃些羊肉?” 库尔打量着魏斌野,这个有些微胖的青年看起来像是没睡醒,可眼底甘水般的清冽却时时流出。 库尔点头,领着哈尔卓与魏、李向自家远去。 库尔家人很惊讶客人的到访,但他们还是选择热情相待。 一顿喷香的烤肉,除去吃得津津有味的魏斌野,其他人更多只是看着。 魏斌野嘴嗦着骨头,漫不经心地叹道“拒不配合,很可能为你的家人,很多个家庭,带来血灾。” 库尔瘦而匀实的脸庞闪过怒色,似乎是积攒许久的怨气终于爆发“是!对你们来说!这是统一天下!这是一个王朝、一个帝国的诞生!但这个我们散修又有什么关系!” “函谷关一役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散修活着,又有什么用!”库尔逼问着、质疑着。 家人们不安地聚拢到库尔身边,虽然不明白,或许也不赞同,但还是愿意支持库尔。 魏斌野清眸敛悲“呼……活着吗。谁又知道呢。” 库尔看着魏斌野不为所动的模样,最后屈服,低头叹道“希望,能有一个额度。上次征兵……” 库尔可以直面哈尔家,但在六大国公面前,在整个商国面前,心底深处布满无力感。 “我听说了,连老妪也被征入军中,负责烧饭。这次不会了。起码我在时如此。”魏斌野起身,冲李宾阳喊道“走吧,还有许多地方要去。” 李宾阳同魏斌野来到外面,不安地询问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你好像有其他想法。” 魏斌野耸肩“当那一天到来,或许就真的有了。” 李宾阳不明白魏斌野话中意味。只能选择跟上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