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四兄弟重建天王殿(2/2)

作者:杨小科

古公岭轶事第九十二章 四兄弟重建天王殿

走到喂儿沟门时,只见在大路上摆放一张红漆桌案,陈列着诸般供品,香烟萦绕,烛火明亮。后面跪着男女老少一众乡民,约莫三十几个,远远便朝着轿子叩首行礼。轿子抬到近前,那些轿夫不知其意,只得驻足观望。刘玉策马上前询问,却是喂儿沟的几户乡民,言说要谒见灵虚真人,有事相求。刘玉将此话回复了灵虚子,请他定夺。灵虚子听了,便令落轿。轿夫回应一声,弯腰屈膝将轿子轻轻款款落地停稳,前来接应他的两名弟子从旁揭开轿帘。灵虚子躬身下轿,急急走到那群人伙前,打个稽首道:“你们这是干甚?快快请起,有话好好说。”就听打头那人道:“求真人恕小民唐突之罪,小的才敢起来。”灵虚子道:“贫道与足下素昧平生,互不冒犯,怎有恕罪一说?”那人道:“小的在此跪等多时,只求道长慈悲为怀,大显威灵,保全几个娃儿的性命则过。”灵虚子道:“贫道平素里只是修习道法,非医非卜,只能渡人,却不会救人。如果你们不嫌路途遥远,就随我去白云峡,请求白菩萨出手相救,定然无碍。”那人道:“真人误会了。不是那话儿,却是——”那人跪伏在地,道出原委:

原来,他是牛儿父亲,亦是喂儿沟的庄头。自那晚牛儿四人露宿磨盘山,弄的全村是鸡犬不宁。村中青壮年人齐齐聚集在牛儿家,眼巴巴等着暴雨过后,便分成数股,打着灯笼火把搜寻了大半夜,无有音讯。全村人可谓是彻夜未眠,复又聚在牛儿家。女人抽泣,男人叹息,有的劝慰,有的咒骂……闹闹嚷嚷,折腾了一阵夜。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忽闻河头暴涨,恰似山崩地裂,威势骇人。众人纷纷涌到河滩,却好看到蚰蜒精走蛟的那一幕。他们那里见过这等阵势,人人心中诧异,个个胆战心惊。直待河头去的远了,众人心神甫定,这才议论纷纷地返回村中,草草吃喝完毕,正准备安排人手,来个第二波搜寻,却见四个孩子犹如斗败的公鸡般耷拉着脑袋狼狈归来。细问端详,开始他们定下攻守同盟,咬牙死不承认去了磨盘山。只说在外为躲避暴雨,在一处石崖下一直等到大傍晚,因见天黑不敢行走夜路,就在那里待了一宿。牛儿爹怒火难平,作势要狠揍儿子,却被一众乡邻劝住。说孩子们都遭罪了,能够平平安安回家就是天大的喜事,犯不着跟他们较真。再说,孩子们在外担惊受怕不说,还挨了一天的饿,还是先安顿肚皮为上。这几家的大人却才平息了心头怒火,,骂骂咧咧地将他们各自领回家去,安顿吃喝。本来此事便告一段落,熟料又传闻走蛟及青石峪雷殛蚰蜒精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肥仔胆小怕事,又是个话痨,无意间说漏了嘴,被母亲盘问不过,便将他们夜宿磨盘山,如何推动石磨、如何惊扰了蚰蜒精、如何亲眼看到那怪物神奇离去的经过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抖落了出来。这端奇遇,迅速传遍了全村。那些上了年纪、老成持重的人便游说牛儿爹及其他家长,要他们谒见灵虚真人,施法护佑庄子,免得那蚰蜒精魂灵前来作祟报复。为了自家孩子们的安全着想,四户人家便备下礼物,前往高桥驿拜谒灵虚子。谁料那高继宏防备甚严,不教外人靠近灵虚子半步。四家主人在高桥驿等了一天一夜,见无机会,只好踽踽而归。今晨打听到灵虚子要从此路过,大家计议一番,决定在路上摆设香案迎接,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灵虚子听知原委,安慰众人道:“蚰蜒精遭受雷劫,皆是命数,于孩子们没有任何关系。再说已被雷殛,形神俱灭,哪来的魂灵作祟?你们尽可放心。既然山中出了精怪,迟早是个祸害,早除早安生。若要我说,孩子们非但无过,还是有功之人。你们今后要好好培养,定会出人头地。”众人听了,却才放心,便欲撤了香案,邀请灵虚子一行人到家中做客,答谢指点迷津之恩,被灵虚子婉言谢绝。双方正退让间,围观的人群中走出几位老者,百般央告灵虚子给喂儿沟施舍符箓,以镇摄精魅。灵虚子见其态度恳切,说得在理,不好拒绝,见时间尚早,遂与弟子又开了一场简单经忏,度练数道符箓,交待了使用方法,却才在全体村民千恩万谢声中告辞离去。后来北番南侵,国家战事频繁,民不聊生。牛儿、文斌、很儿、肥仔皆长大成人,皆弃文从武,投身兵营,征战疆场,凭借累累军功,皆做到将军之职。再后来天下太平,又一同告老还乡。忆及少年时做下的那等惊天大事,心中总觉着不是个滋味。四人商议一番,拿出财物,召集人夫,将磨盘山的“天王殿”重新翻修一新。在大殿对面修建了一座神庙,专门供奉蚰蜒精,名曰“蚰蜒庙”,据说还十分灵验。又延请数名游方道人,在山上住持,生活起居则由高桥驿全体村民供养,香火极为旺盛,一时名噪四方。可谓是香客不断,游人不绝,倒也成就了地方上的一处名胜古迹。此皆后话,表过不题。

回到白云峡,灵虚子可就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活神仙,远近闻名,拜访者络绎不绝。有慕名前来投师学艺的,有礼聘他去名山宝观当住持的,有恭请他做法事禳灾解厄的,有邀请他前去祈福纳祥的……如是等等,可谓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令它应接不暇。还有就是那高桥驿知寨高继宏,屡屡遣人馈送厚礼,央求他去那里小住,答报其降妖除魔、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大恩大德,以解民众悬望。更有甚者,就连秦、成、徽三地州府官长也派公差前来催请,要其前往会晤,想当面聆听高人教诲……灵虚子不厌其烦,苦不堪言。寻思一番,决定还是来他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主意一定,灵虚子看看天色不早,令弟子收拾行李,自己悄悄来到白素贞住处,当着小青的面,毫不避讳地将那胸中满腔苦水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临了不无惋惜地侃侃言道:“贫道自幼踏入道门,一心虔诚尊崇道祖遗训。走路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终生食素,永不动荤。扪心自问,从未坏过大小生灵性命。前时受仙姑所托,去青石峪用‘五雷诀’引来天雷地火,殛杀了蚰蜒精。虽说是它咎由自取,在劫难逃,罪有应得,但终归是由我亲手断送了它。仔细一想,那蚰蜒精无端受到一众孩童惊扰,懵懵懂懂胡乱走蛟,却并未伤人性命,也没酿成大祸,就此应了雷劫,千年功行刹那间灰飞烟灭,实在令人扼腕叹息。再怎么说,它也算是天地间一个生灵,自有生存的权利,任何人也不能凭着好恶剥夺其生命。每每思及此处,常常耿耿于怀。”白素贞劝慰道:“人有善念,天必从之。道长肺腑之言,令人动容。此番遭际,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常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做成万民敬仰之功,不骄不馁;常细思独善其身之法,亦智亦慧。道长能如此想,定能荣登大道,前途自不可限量也。”灵虚子摇手道:“仙姑此话,真真羞煞贫道了。贫道此番前来,不光是为了倾诉心曲,实是为告别而来。”白素贞道:“道长意欲何往?”灵虚子道:“贫道昔日奉师命栖身此地,只为暗中护佑地方民众,免遭五灾之害。今借仙姑神通,‘五灾’皆以化解,使命业已完成,自当回山闭关修炼,再不涉足红尘俗务。”白素贞听了,触动心事,若有所思,沉默不语。小青从旁接过话头问道:“您老要到那里去闭关修炼?”灵虚子道:“落叶归根。在贫道眼里,天底下再没有比黄龙洞更完美的所在了。”白素贞十分诚挚地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然道长去意已决,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祝愿您老早登仙界吧。”灵虚子道:“多谢仙姑吉言。贫道还有一事,烦劳——”白素贞连忙打断他的话道:“不必客气。请您老直言,纵有天大的事,奴家依允便是。”灵虚子笑道:“也并非什么大事。只劳烦仙姑带话给刘庄主,道声不辞而别之罪。”小青有些诧异地道:“道长与刘庄主相交莫逆,应当当面道别才是。”灵虚子苦笑道:“贫道委实不想节外生枝,思量再三,还是悄然离开,不去见他为妙。还望两位仙姑替贫道多多美言,免生嫌隙。”白素贞沉思片刻道:“道长所虑极是。您就放心去吧,这里一切有我应付。”灵虚子见天已擦黑,便辞别了白素贞、小青,回到玄妙观,带上两名心腹弟子,趁着月色,连夜启程,径奔黄龙洞去了。

翌日清晨,白素贞独自前往刘府,将灵虚子不辞而别的苦衷合盘托出,一五一十地告诉刘玉,只是隐瞒了他的行踪。刘玉听完,目瞪口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在白素贞劝说下,方才慢慢稳定情绪。欲要命人追寻,却被白素贞婉言阻住,最后只能是无可奈何地连声叹息而已。过了几日,刘玉知会地方乡老,恭请白素贞入住玄妙观,接替灵虚子的职位。白素贞心知无法拒绝,欣然应允。择个良辰吉日,与小青住进玄妙观,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对女道士。她们待人接物,中规中矩,晨钟暮鼓,依旧从玄妙观准时响起,有关灵虚子凭空消失的风波却才慢慢平息。

一日傍晚,忽闻有客来访。小青迎出山门一看,却是阿英妹子,领着一位中年妇人前来拜访白素贞。草草叙过寒温,小青便将二人领到白素贞屋中,亲自端来茶点热情款待。白素贞见那妇人打扮得雍容华贵,面相富态,气质高雅,言语温婉,知其不是凡类。一问阿英,乃是其师黑狐仙子也!那黑狐仙子生于昆仑山,慧根不浅,早年游历红尘时巧遇蓟子训,拜师修炼,进步神速,只数年工夫便修成人身,成就了仙道。后辗转回归故里,被昆仑山掌教天尊封赐一处洞府居住,已是神仙中人。只因蓟子训仙去时留下遗命,要其每年七夕代他祭扫好友许靖夫妇的陵墓,每年都要来秦地一趟,千百年间从未间断过。白素贞听了,被其至诚所感动,对她极为尊崇。二人相谈甚欢,真是相见恨晚。只是白素贞早先与阿英认了干姐妹,碍于师徒辈分,不好再提结义一事,否则又是一对好姐妹。道明原委,黑狐仙子道:“其实,我每年来此的目的,还是为了等你。”白素贞奇道:“等我——不可能吧?我与仙子素无瓜葛,此话倒有点耐人寻味。”黑狐仙子笑道:“仙姑多虑了。你虽与我没有瓜葛,却与先师有大大的干系。”白素贞道:“此话怎讲?”黑狐仙子道:“家师曾拜在孙鸿儒真人门下,受师命所托,为了护佑你的周全,故而在白云峰开设道场,暗中助你成就仙道。也是缘分使然,中途出了变故,逼迫你离开故地,远赴峨眉山修炼。今日见你成就非凡,总算是完成了师父使命。从此以后,我便带上阿英,同赴昆仑洞天,潜心修炼,再也不被红尘俗务所累了。”白素贞若有所悟道:“经你如此一说,我倒有些明白。只是那时尚未开悟,懵懵懂懂,对有些事情实是一知半解,还望仙子不吝赐言,可否将我遭难时的详情讲说一番?”黑狐仙子慨然应道道:“那有何不可?”遂将那些陈年旧事详详细细讲说了一遍,直听得众人个个皱眉,人人称奇。屋中只闻嗟叹连连,惋惜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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