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升起在达赉湖畔第43章 于福田出狱回家
梁春花震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她忽地冒出了一句话:
“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
梁春花顿时觉得自己跌入了谷底。
于福田回到家里,他不敢出门,整日地喝酒,睡大觉。强奸犯的罪名像是戴在他头上的紧箍咒一样,只要他走出家门,院里的人们不经意间看了他一眼,仿佛都在念紧箍咒一样的令他头痛得撕心裂肺,而于小蕾偏偏又给他增加了一些咒语,只要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于小蕾,宋玉珠和于洪德的身影时,他像是个被通缉的杀人犯,惶惶不可终日。他躲在家里,每天都盼望夜晚的到来,只有在黑暗的时刻,他匆匆地来到姜树枝家里,和他一起喝茶聊天,以排除自己的苦闷和孤独的情绪。姜树枝沏上龙井茶,给他斟满杯,一边品茗一边唠嗑。
“福田呀,姚场长知道你回来了;他哪天要来看你。”
姜树枝不说则已,一说惊人,他顿时暴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姜工长!你叫他姚场长了?他配吗?大b养的!你叫他姚场长,不怕侮辱了自己吗?”
他以为姜树枝会和以前一样跟着他一起骂,一直骂到深更半夜,可是他不接话,没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也没有了咬牙切齿的感
觉。
“姜工长,你不许再叫他姚场长了,如果没有他,咱俩早就当上书记、场长,都怨姚侗个b养操的!”
姜树枝吸着烟,他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姜工长!”
他站了起来,盯住他的眼睛问:
“你变了,是姚侗个b养的把你吓成了一只病猫?”
姜树枝喝了一口茶水,他静静地坐着。
“我的娘哎!姚侗施了什么魔法?能把我们顶天立地的姜大工长降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坐在他面前的是姜树枝。他点着一根烟。
“福田啊,你坐下,我慢慢地跟你说。”
他的脸上出现了后悔的表情。
“福田,咱俩和姚场长相比,哪方面都赶不他。”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当时咱俩鬼迷了心窍,一心想当书记、场长,用尽各种方法整姚场长,左红和春花几次差点儿没把岫蓉害死,而姚场长和岫蓉不但不记仇、不打击报复,反而给我安排好工作,救济我们全家,如果不是岫蓉十几年如一日地照顾左红和宝亮,她娘俩早就饿死了!”
于福田猛地把烟头扔在地上。
“姜工长,你醒醒吧!那是姚侗惯用的伎俩,他是在收买人心。”
“福田,我不跟你犟,你说姚场长收买人心,有收买人心的人一做就做十几年的吗?十几年啊,岫蓉从来没有落过一顿饭,谁能做到?二号分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做到的,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他忽然醒悟过来。
“春花个b养操的!她躲得远远的吧?”
姜宝亮在地上弹玻璃珠,他斜眼看着于福田说:
“于婶只给妈妈和我做了两天饭,都是姚婶天天来做饭,她还给我和妈妈做衣服、洗澡。”
“ b养的!b养的!……”
于福田气得喘不过气来。
“姜工长,你忘记仇恨了?”
“福田呀,吴正被渔场中学开除了,你知道是谁帮他转的学校吗?”
“还不是左红。”
“她哪有那个本事,是岫蓉。”
“岫蓉?我听说吴正考上北京大学了?”
“考上了,他是扎区第一个考上北京大学的学生,孩子多出息呀!如果不是岫蓉给他转学,他不进巴篱子就烧高香了;如果不是岫蓉给他交学费,月月给他寄钱,他能上得起大学吗?他能大学毕业吗?”
“吴正大学毕业了?”
“弟弟毕业了,他前几天回来了。”
姜宝亮插嘴说。
“福田,事实证明总场选姚侗当场长是英明的,我想起来咱俩对他的陷害……”
姜树枝哽咽了,他喝了一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
“我后悔死了!咱们都骂他‘白痴’,咱们愚昧得不能再愚昧了!咱们才是彻头彻尾的白痴!”
“彻头彻尾的白痴”的话语声,像是蚊子的嗡嗡声一样响在他的耳边。
“我是白痴?我怎么会是白痴呢?”
他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迷糊。
“姜工长啊姜工长!咱们是白痴?你是被姚侗个b养的伎俩骗了吧?你是白活了!我为你感到悲哀!”
他终于想明白了,起身下炕。
“姚侗!b养的!我跟你没完,没把你弄死;我会找机会弄死你的!”
他对着窗外骂道:
“福田,家里没人,没人招你惹你;你骂谁呢?”
梁春花拎着半个羊个子,她站在外屋地问。
“没骂谁呢,你干啥去了?”
她把羊个子放在面板上说:
“我和左红到赛克家买羊去了,他宰了一只羊,分给我俩一人一半。”
“赛克?”
“你不认识他;他是阿古的丈夫。”
“阿古结婚了?她不是巴特尔的新娘吗?”
深春花剃着羊肉说:
“那是哪个年代了,阿古现在是赛克的新娘。”
“阿古不像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福田,赛克宰的羊多肥呀,一会儿,我给你炖手把肉吃。”
他俩正说着,左红拉开了门。
“春花,福田,树枝说了,晚上都到我家吃手把肉。”
“左红,春花刚剃完肉,你和树枝到我家来吃吧。”
“福田,我炖上肉了。”
她拉着梁春花的手说:
“树枝在家等着你俩去吃饭。”
“左红,就在我家吃吧,我把茂生两口子叫来,孙小兰给我娘寄了十几年的钱。”
“哎呀妈呀!你就为了这事?你俩先去我家吧,我去叫他两口子。”
姜树枝从锅里盛出来手把肉放在桌上。
“福田,你挺难请?”
他对着刚进门的于福田问。
“春花也要炖肉了,到我家吃不一样吗?”
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炖鱼和盖帘上的饺子。
“炖鱼,馋死我了!”
他手指盖帘问:
“树枝,是鱼肉馅包的吗?”
姜树枝把一瓶白酒放在桌上说:
“是鱼肉馅的饺子,还是狗鱼肉馅的。”
他的眼睛瞪得快要冒了出来。
“十几年没有吃狗鱼肉馅的饺子了,我忘记是什么味了。”
“于工长,今天你吃吃,是不是你吃过的味?”
贾茂生拉开了门,说道。
于福田看到了他身后的孙小兰,他的脸忽地红了,像是见不得阳光的蝙蝠一样躲进了里屋。
“于工长!于工长!你快来喝酒吧!”
孙小兰叫了他几声,不见他出来,贾茂生走进里屋拉着他的手说:
“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改了就是好同志。”
他脸红脖子粗地坐在桌子前。
“福田,是你让我叫的茂生和小兰,他俩来了你就躲进了里屋。”
“左红,……”
他的头恨不能塞进裤裆里。
“于工长,你抬起头来!”
孙小兰手指桌上的两瓶酒说:
“茂生特意给你带了两瓶喜凤酒。”
一杯酒下肚,于福田的腰坐直了,他敢面对孙小兰的眼神。
“福田,狗鱼肉的饺子变味了吗?”
他吃得满头大汗,连连说:
“没变味,没变味,我在号里成年累月的吃不上一顿鱼,吃上一顿鱼也不是达赉湖里的。”
他的眼睛湿润了,桌上骤然间平静了下来。他端起酒杯说:
“我在号里蹲了十几年,多亏了小兰月月给我娘寄钱,她的病治好了,家里的日子比村里谁家都过得好。娘经常给我写信说,‘小兰是咱家的大恩人,一辈子要记住她的恩情;如果忘了她,连村里的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报恩。”
他说完了,一饮而尽,泪水掉了下来。
“小兰,茂生,你俩是我家的大恩人;我要是忘记了你俩,我就是狗揍的!”
孙小兰忽地仰头大笑了起来。
“于工长,你可笑死我了,我和茂生不是你家的大恩人,岫蓉和姚场长才是你家的大恩人!”
孙小兰的话有如山崩地裂般的把他们都震呆了。
“于工长,春花,大娘来二号分场回老家的路费和回家看病的钱,还有十几年来月月寄的钱都是岫蓉掏的,那是岫蓉找到宝石奖励给她的钱,和她喂猪积攒下来的辛苦钱。”
“小兰,这是真的?”
“于工长,岫蓉不识字,她把存折给了我,都是以我的地址和名字寄去的。”
“哎呀妈呀!天下哪有这么善良的人呢?”
梁春花脱口说出,屋里顿时静默了。